第26章 殿下这哪记得住？
第二十六章：殿下
谢红尘侧过身去,权当没有听见第一秋的。
何惜金等人有什么办法——这两个人，好像天生就是合不来的。
武子丑说：“是先抓住骗子要紧。”
张疏酒也道：“正是正是。”
谢红尘终于道：“不必打草惊蛇，跟踪他们,说不得知其他孩子的下落。”
“是谢宗考虑周到。今日我等要剥开这骗子的人皮,看看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张疏酒忙道。
他这，却引得一阵沉默。谢红尘不接，是因为这背后的“神圣”可是他师父。第一秋不说,原因也差不多——万一扒出来是师问鱼，可是不好交待。
于是监正大人道：“这等小事,也不须劳众人。谢宗若是目盲不便,不先回去歇息。等有消息，司天监自然知会宗。”
谢红尘当然不走，果事情交给司天监，那恐怕幕后黑手不是谢灵璧也会变成谢灵璧。
他言语冷淡,道：“多谢监正关。谢某只是不耐强光，不至失。”
“那可真是太遗撼了。”第一秋语声凉凉。
二人针锋相,何惜金等人听得简直是无搭。
而这一波骗子万想不到，自己竟是惊了这么尊神仙亲自前来蹲守。
次日一早，他们带着拐带得来的孩童,离开骆驼堡。谢红尘等人则缓慢跟随。他们要跟踪一波人,方自然难察觉。
人在雪中尾随，第一秋闲来无事，储物法宝中掏出编了一半的珠链,一边穿珠,一面编花。绳是冰丝绳，珠子是珊瑚珠。
他手巧，那珠绳也就编得极是精致。谢红尘忍不住扫了一眼——此花哨的东西,总不至于是他自己佩戴罢？！
但他跟第一秋的关系，自然是不会多问。
众人跟随一众骗子，一路来到一处码头。眼见着个孩子带上船，第一秋只好召来司天监的碧霄宝船，御风追踪。
众人站在船头，看船穿江过河，最后竟然东流入海。这……
视线只剩一片湛蓝，海中船若蚁。第一秋和谢红尘俱是一脸凝重，将孩子带到海外，着实不像是谢灵璧或者师问鱼所为。
然而，这伙骗子偏偏就这么干了。
他们把孩子往异域海市一卖，便在当地快活逍遥。眼看实在没有其他线索，第一秋只得下令收网。
因为跟踪紧密，孩子倒是一个不地找了回来。只是这个骗子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司天监和玉壶仙宗的人很快将他们捆好，抓到碧霄宝船上。
骗子共四男一女，为首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剩下三名壮汉都是他的儿子。再有些仆役、跟班便都是他们花钱雇的苦力。个人随物件，只有套玉壶仙宗的衣饰。虽是仙门中人，但修为也不高。
谢红尘竟难得地嘲了一句：“看来案情果然错综复杂，难怪朝廷官府百年搜查无果。”
第一秋硬生生地咽下这一句嘲讽，鲍武搬来一把椅子，他坐到椅子上，十指熟练地编花，问：“谁是头儿？”
犯咬紧牙关，不吭声。
第一秋也不意外，指了指跪在一侧、年纪最轻的汉子。鲍武立刻会意，将壮汉拖了出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那老者立刻说了。
第一秋将手中编了一截的珠绳递给鲍武，取来碳笔，在那壮汉周围画了个圈。
鲍武也低头瞟了一眼珠绳，这绳子编得极其精美，上面的珊瑚珠子颗颗剔透艳丽，煞是好看。只是这般精致……非女子不佩戴吧？
第一秋用碳笔将圈画好，随即抽出丝帕，开始擦手。擦完手，他又接过珠绳，继续编花。
而此时，只听一声惨叫。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碧霄宝船上开始飞雪。雪花落到别处，晶莹柔美。惟独坠入第一秋画好的圈，蓦地通红若熔炼的铁水！
铁水滴落到圈中犯人的身上，滋滋直响，白烟冒起，肉香渐溢。
那犯人先前惊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抬头向上看，通红的雪花便落在他脸上。顿时，他脸上就烧出了点点深坑。
r/“啊——”他嘶声叫喊，拼命翻滚着想要逃出那个碳笔绘下的黑圈。
可是没有用。他像是撞上透的墙，只拼命嘶喊、挣扎。空气中溢出令人作呕的肉香。
“住手！住手！”剩余的四名犯顿时浑身颤抖，那老叟已经忍不住，叫嚷开来。第一秋当然不会住手，众人只眼看见通红的雪花片片坠落。
圈中的壮汉先前极力翻滚狂呼，后来渐渐不再弹。他的眼睛烧成两个大洞，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只有雪花滴落时，他的身体有轻微震颤。
鲍武看了一眼第一秋，第一秋这时候才问：“你们一共犯案起？”
白发老叟眼见方才一幕，早已魂飞胆丧，他颤抖着说：“二十多起。一共带走三百来个孩子。”
第一秋细致地穿着珠子，问：“谁雇你们做事？”
老叟颤抖着道：“没、没人。是老儿财『迷』窍，这才……”
“呵。”第一秋轻笑一声，说：“你带着九个孩子穿河入海，才卖个钱？你财『迷』窍倒是特别，尽干这赔钱的买卖。”
老叟愣住，半天说不出。第一秋又一抬手，鲍武便将另一个男子也拖进了碳笔画成的黑圈。
“别，官爷别！我说，我说！”船上肉香越来越浓，老叟已经惊得口齿不清。他说：“是……是……”老叟看起来已经不打算抗拒，只是他喉头一哽，继续说：“是……”
谢红尘和第一秋察觉不，猛然冲过去，一把捏住他的嘴。然而来不及！就他嘴，一条火舌喷薄而出。二人只松开他，后退躲避。不消片刻，他整个人都烧成黑灰。
而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同时一并燃烧。连圈中重伤的也没放过。
何惜金三人吃了一惊：“是忌言术！”
第一秋挥袖挡退了火舌，眼神更是阴沉。忌言术，并不是哪个宗门的特有法术。今修习者甚多。通常是施术者设下禁忌之语，一旦中术者想要说出这些禁忌词汇时，立刻就会术发而死。
死状各异，但情形相同。
事情到了这一步，谢红尘和第一秋头都压巨石。
第一秋又编了一阵珠绳，这才道：“搜查海市，将拐带的孩子领回去，交给官府善后。另外，着各郡县贴出公告、日夜诵读，警示百姓，防上当受骗。”
鲍武应了一声，诸人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撮黑灰，眼神都十分沉重。
这些骗子拐带了孩子，却是不顾千万之遥，草草卖掉。不为钱财，那为什么？他们背后之人早就已经设下忌言术，显然仙门手段十分了解。此人是谁？
两个人都不敢猜，就谢红尘疑谢灵璧，而第一秋更疑师问鱼。
可线索在这又全断了。
碧霄宝船带着救出来的孩子，准备折返。谢红尘却突然道：“第一秋。”
第一秋站在甲板上，手上仍是编织着珠绳：“谢宗有何指教？”
谢红尘的双目隐在素纱之后，神情也冷肃，他想了半天，终究是什么也没问，御剑离开。
白衣剑仙，长空御剑，衣带当风，风华灿然。甲板上，鲍武见了，不由道：“这狗日的剑仙，真是玉皇大帝放屁——神气啊！”
监正大人目光凉凉，说：“鲍监副回去之后，就收拾装吧。”
“啊？”鲍武忙问：“监正要派小人去何处？”
第一秋返身走进船舱，说：“你既此倾慕剑仙，不日就去玉壶仙宗拜师艺。”
呃。鲍武搔了搔头，随即叫起屈来：“监正，天地良，我老鲍你可是一片忠啊！”
第一秋没有会追上来的鲍武，中冷哼——谢红尘必是想问黄壤之事，但始终不曾开口。这个人，也当真是忍得。
他回身，令碧霄宝船返回骆驼堡。而监正大人自己则另有去处。
白骨崖。
苗耘之诊断过黄壤的病情，也不敢去盘魂和骨二针。他只是用针灸和『药』浴之法为她治疗。
黄壤蒸了个『药』浴，自然也是神清气爽。个小师妹争着为她穿好衣服，又帮她美美地梳了个头发。她衣裙多、发饰也多。小姑娘们常年留在白骨崖，虽说生活无忧，但花花世界却见得颇。
所每每翻看她的首饰，都玩上老半天。
第一秋进来的时候，五六个姑娘正抢着看黄壤那一箱子珠花。
见到他，大家顿时臊得脸『色』通红，争抢着就要往外跑。第一秋扫了一眼，见黄壤裙衫整齐，发式也梳得精巧，知道大家照顾得当。他自然也就不在意，反而取出条珠绳，道：“阿壤不便，劳烦诸位女医。我亲手编了条发绳，望位笑纳。”
他那珠绳乃冰丝为线，珊瑚作花，编得精巧漂亮。更重要的是，末端的系珠上，有他的印章落款。这可是司天监监正大人的手作！个姑娘哪忍得住，最终是一人拿了一条。
姑娘们拿着珠绳，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第一秋这才来到黄壤面前，他蹲下来，用手背轻触她的脸。黄壤刚蒸完『药』浴，身上透着一股子似花似『药』的香气。她小脸补够了水，吹弹可破一般。
第一秋说：“看来，白骨崖的水土很是养人。”
黄壤没有回，即便在也没有。其实她而言，身在白骨崖或者司天监，又有什么区别？可……她其实有点想他。或许是夜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会觉得空茫。
第一秋握住她的指尖，问：“黄壤，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壤只有无言。不一会儿，苗耘之进来。第一秋迅速缩回手，苗耘之冷哼一声，丢了个『药』包过来，又指了指房间的澡盆，道：“小崽子，你也泡半个时辰，你体内血毒有好处。”
第一秋将『药』包接在手，已经有一个傀儡提了热水进来。白骨崖其实人手短缺，苗耘之又不轻易收『药』童。这十个傀儡可算是雪中送碳了。也难怪何首乌态度大变。
等到热水兑好，第一秋将黄壤推到窗前，让她正窗外，自己解了衣袍，踏进澡盆。
窗外是悬崖，不会有人经过。黄壤愤愤不平——你洗澡难道我就看不得了？有，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珠绳，我没有？！
哼！
白『色』的水汽之中，第一秋闭上眼睛。而就在此时，黄壤脑子又开始尖锐地疼痛，无数声音在脑海响起。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上次入梦便是此！
黄壤不再觉得痛苦，她甚至充满了期待。
今的她，只有在梦，才彻底摆脱禁锢，自由自在。她安静地等待，那些惨呼像是遥远的玉壶仙宗传来，就在那方暗无天日的密室！
黄壤仿佛看见了闪的符光，黑暗中涌的人脸上，『露』出诡异狰狞的神情，满是扭曲的怨与痛。
果然，到了最后，她猛地一股怪力拉扯，整个人躯体中挣脱。
又是那座塔。
八面玉阶，九重金塔。
塔顶依然站着那个人。周围长风呼啸，大雪纷飞。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黄壤，笑道：“自由的滋味何？”
黄壤本想看清他的脸，但金塔碎光点点，威势压得她直不起腰。她只低下头，那人又扬手扔下一物，道：“去吧，享受你的盛宴。”
那物叮的一声，砸在她脚边。黄壤捡起来，又是一把冰针。与前一把看起来一般无二。
这像是整个梦境，它开始融化时，就代表整个梦境的坍塌。
“你……是谁？”黄壤艰难地开口。
但塔上的人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回答，黄壤甚至都不意外。她握紧那把质冰玉的茶针，眼前世界骤然改变！
恍惚中，黄壤看见了一个小院！
小院摆放着无数花盆，每一个盆都是正在培育的变种。黄壤意识有一瞬的昏『乱』，眼前景象由虚到实。她回过神来，见自己正坐在檐下的躺椅上，手上正握着那把冰玉般通透的茶针。
这是……仙茶镇黄家，她自己的小院。
因为父亲黄墅子女众多，整个黄家，只有她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她在这一直住到出嫁。
黄壤将茶针『插』在发间，起身查看花盆的小苗。那是她另外培育的豆种——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仙茶镇。
而此时，丫头戴月进来，禀道：“十姑娘，老爷让您出去见客，说是八十六皇子来了。”
八十六……皇子？
黄壤顿时面『色』古怪——什么鬼！她正要问，忽然想起第一秋。
啊！差点忘了，他也是位皇子。但这真的不怪自己——八十六皇子，这谁记得住？！
他过来干什么？
黄壤回头问戴月：“现在哪一年？”
“啊？”戴月瞠目结舌，“十姑娘，现在是成元初年呀。”
成元初年，黄壤慢慢回想着时间。自师问鱼寻求长生道之后，他改年号为成元。成元五年，第一秋向自己提亲拒，同年，她嫁给了谢红尘。而现在……
啊，成元初年，朝廷推算出年有大旱，正在四处寻找土妖培育耐旱的良种……
黄壤由戴月陪同，一路来到正厅。见黄墅和一个年已经按宾落座，两个侍左右护卫。
那年身穿紫『色』官服，腰系金鱼袋，足踏黑『色』官靴——他听见声响，转头看过来，正是年时候的第一秋。这时候的他，不似百年后的他那么狗。
眼前年俊逸稚气，目光清澈，充满朝气。
黄壤已经忘记了两人的这次会面，毕竟这一切，于当年的自己而言，就像第一秋在皇子之中的排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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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红尘侧过身去,权当没有听见第一秋的。
何惜金等人有什么办法——这两个人，好像天生就是合不来的。
武子丑说：“是先抓住骗子要紧。”
张疏酒也道：“正是正是。”
谢红尘终于道：“不必打草惊蛇，跟踪他们,说不得知其他孩子的下落。”
“是谢宗考虑周到。今日我等要剥开这骗子的人皮,看看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张疏酒忙道。
他这，却引得一阵沉默。谢红尘不接，是因为这背后的“神圣”可是他师父。第一秋不说,原因也差不多——万一扒出来是师问鱼，可是不好交待。
于是监正大人道：“这等小事,也不须劳众人。谢宗若是目盲不便,不先回去歇息。等有消息，司天监自然知会宗。”
谢红尘当然不走，果事情交给司天监，那恐怕幕后黑手不是谢灵璧也会变成谢灵璧。
他言语冷淡,道：“多谢监正关。谢某只是不耐强光，不至失。”
“那可真是太遗撼了。”第一秋语声凉凉。
二人针锋相,何惜金等人听得简直是无搭。
而这一波骗子万想不到，自己竟是惊了这么尊神仙亲自前来蹲守。
次日一早，他们带着拐带得来的孩童,离开骆驼堡。谢红尘等人则缓慢跟随。他们要跟踪一波人,方自然难察觉。
人在雪中尾随，第一秋闲来无事，储物法宝中掏出编了一半的珠链,一边穿珠,一面编花。绳是冰丝绳，珠子是珊瑚珠。
他手巧，那珠绳也就编得极是精致。谢红尘忍不住扫了一眼——此花哨的东西,总不至于是他自己佩戴罢？！
但他跟第一秋的关系，自然是不会多问。
众人跟随一众骗子，一路来到一处码头。眼见着个孩子带上船，第一秋只好召来司天监的碧霄宝船，御风追踪。
众人站在船头，看船穿江过河，最后竟然东流入海。这……
视线只剩一片湛蓝，海中船若蚁。第一秋和谢红尘俱是一脸凝重，将孩子带到海外，着实不像是谢灵璧或者师问鱼所为。
然而，这伙骗子偏偏就这么干了。
他们把孩子往异域海市一卖，便在当地快活逍遥。眼看实在没有其他线索，第一秋只得下令收网。
因为跟踪紧密，孩子倒是一个不地找了回来。只是这个骗子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司天监和玉壶仙宗的人很快将他们捆好，抓到碧霄宝船上。
骗子共四男一女，为首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剩下三名壮汉都是他的儿子。再有些仆役、跟班便都是他们花钱雇的苦力。个人随物件，只有套玉壶仙宗的衣饰。虽是仙门中人，但修为也不高。
谢红尘竟难得地嘲了一句：“看来案情果然错综复杂，难怪朝廷官府百年搜查无果。”
第一秋硬生生地咽下这一句嘲讽，鲍武搬来一把椅子，他坐到椅子上，十指熟练地编花，问：“谁是头儿？”
犯咬紧牙关，不吭声。
第一秋也不意外，指了指跪在一侧、年纪最轻的汉子。鲍武立刻会意，将壮汉拖了出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那老者立刻说了。
第一秋将手中编了一截的珠绳递给鲍武，取来碳笔，在那壮汉周围画了个圈。
鲍武也低头瞟了一眼珠绳，这绳子编得极其精美，上面的珊瑚珠子颗颗剔透艳丽，煞是好看。只是这般精致……非女子不佩戴吧？
第一秋用碳笔将圈画好，随即抽出丝帕，开始擦手。擦完手，他又接过珠绳，继续编花。
而此时，只听一声惨叫。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碧霄宝船上开始飞雪。雪花落到别处，晶莹柔美。惟独坠入第一秋画好的圈，蓦地通红若熔炼的铁水！
铁水滴落到圈中犯人的身上，滋滋直响，白烟冒起，肉香渐溢。
那犯人先前惊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抬头向上看，通红的雪花便落在他脸上。顿时，他脸上就烧出了点点深坑。
r/“啊——”他嘶声叫喊，拼命翻滚着想要逃出那个碳笔绘下的黑圈。
可是没有用。他像是撞上透的墙，只拼命嘶喊、挣扎。空气中溢出令人作呕的肉香。
“住手！住手！”剩余的四名犯顿时浑身颤抖，那老叟已经忍不住，叫嚷开来。第一秋当然不会住手，众人只眼看见通红的雪花片片坠落。
圈中的壮汉先前极力翻滚狂呼，后来渐渐不再弹。他的眼睛烧成两个大洞，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只有雪花滴落时，他的身体有轻微震颤。
鲍武看了一眼第一秋，第一秋这时候才问：“你们一共犯案起？”
白发老叟眼见方才一幕，早已魂飞胆丧，他颤抖着说：“二十多起。一共带走三百来个孩子。”
第一秋细致地穿着珠子，问：“谁雇你们做事？”
老叟颤抖着道：“没、没人。是老儿财『迷』窍，这才……”
“呵。”第一秋轻笑一声，说：“你带着九个孩子穿河入海，才卖个钱？你财『迷』窍倒是特别，尽干这赔钱的买卖。”
老叟愣住，半天说不出。第一秋又一抬手，鲍武便将另一个男子也拖进了碳笔画成的黑圈。
“别，官爷别！我说，我说！”船上肉香越来越浓，老叟已经惊得口齿不清。他说：“是……是……”老叟看起来已经不打算抗拒，只是他喉头一哽，继续说：“是……”
谢红尘和第一秋察觉不，猛然冲过去，一把捏住他的嘴。然而来不及！就他嘴，一条火舌喷薄而出。二人只松开他，后退躲避。不消片刻，他整个人都烧成黑灰。
而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同时一并燃烧。连圈中重伤的也没放过。
何惜金三人吃了一惊：“是忌言术！”
第一秋挥袖挡退了火舌，眼神更是阴沉。忌言术，并不是哪个宗门的特有法术。今修习者甚多。通常是施术者设下禁忌之语，一旦中术者想要说出这些禁忌词汇时，立刻就会术发而死。
死状各异，但情形相同。
事情到了这一步，谢红尘和第一秋头都压巨石。
第一秋又编了一阵珠绳，这才道：“搜查海市，将拐带的孩子领回去，交给官府善后。另外，着各郡县贴出公告、日夜诵读，警示百姓，防上当受骗。”
鲍武应了一声，诸人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撮黑灰，眼神都十分沉重。
这些骗子拐带了孩子，却是不顾千万之遥，草草卖掉。不为钱财，那为什么？他们背后之人早就已经设下忌言术，显然仙门手段十分了解。此人是谁？
两个人都不敢猜，就谢红尘疑谢灵璧，而第一秋更疑师问鱼。
可线索在这又全断了。
碧霄宝船带着救出来的孩子，准备折返。谢红尘却突然道：“第一秋。”
第一秋站在甲板上，手上仍是编织着珠绳：“谢宗有何指教？”
谢红尘的双目隐在素纱之后，神情也冷肃，他想了半天，终究是什么也没问，御剑离开。
白衣剑仙，长空御剑，衣带当风，风华灿然。甲板上，鲍武见了，不由道：“这狗日的剑仙，真是玉皇大帝放屁——神气啊！”
监正大人目光凉凉，说：“鲍监副回去之后，就收拾装吧。”
“啊？”鲍武忙问：“监正要派小人去何处？”
第一秋返身走进船舱，说：“你既此倾慕剑仙，不日就去玉壶仙宗拜师艺。”
呃。鲍武搔了搔头，随即叫起屈来：“监正，天地良，我老鲍你可是一片忠啊！”
第一秋没有会追上来的鲍武，中冷哼——谢红尘必是想问黄壤之事，但始终不曾开口。这个人，也当真是忍得。
他回身，令碧霄宝船返回骆驼堡。而监正大人自己则另有去处。
白骨崖。
苗耘之诊断过黄壤的病情，也不敢去盘魂和骨二针。他只是用针灸和『药』浴之法为她治疗。
黄壤蒸了个『药』浴，自然也是神清气爽。个小师妹争着为她穿好衣服，又帮她美美地梳了个头发。她衣裙多、发饰也多。小姑娘们常年留在白骨崖，虽说生活无忧，但花花世界却见得颇。
所每每翻看她的首饰，都玩上老半天。
第一秋进来的时候，五六个姑娘正抢着看黄壤那一箱子珠花。
见到他，大家顿时臊得脸『色』通红，争抢着就要往外跑。第一秋扫了一眼，见黄壤裙衫整齐，发式也梳得精巧，知道大家照顾得当。他自然也就不在意，反而取出条珠绳，道：“阿壤不便，劳烦诸位女医。我亲手编了条发绳，望位笑纳。”
他那珠绳乃冰丝为线，珊瑚作花，编得精巧漂亮。更重要的是，末端的系珠上，有他的印章落款。这可是司天监监正大人的手作！个姑娘哪忍得住，最终是一人拿了一条。
姑娘们拿着珠绳，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第一秋这才来到黄壤面前，他蹲下来，用手背轻触她的脸。黄壤刚蒸完『药』浴，身上透着一股子似花似『药』的香气。她小脸补够了水，吹弹可破一般。
第一秋说：“看来，白骨崖的水土很是养人。”
黄壤没有回，即便在也没有。其实她而言，身在白骨崖或者司天监，又有什么区别？可……她其实有点想他。或许是夜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会觉得空茫。
第一秋握住她的指尖，问：“黄壤，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壤只有无言。不一会儿，苗耘之进来。第一秋迅速缩回手，苗耘之冷哼一声，丢了个『药』包过来，又指了指房间的澡盆，道：“小崽子，你也泡半个时辰，你体内血毒有好处。”
第一秋将『药』包接在手，已经有一个傀儡提了热水进来。白骨崖其实人手短缺，苗耘之又不轻易收『药』童。这十个傀儡可算是雪中送碳了。也难怪何首乌态度大变。
等到热水兑好，第一秋将黄壤推到窗前，让她正窗外，自己解了衣袍，踏进澡盆。
窗外是悬崖，不会有人经过。黄壤愤愤不平——你洗澡难道我就看不得了？有，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珠绳，我没有？！
哼！
白『色』的水汽之中，第一秋闭上眼睛。而就在此时，黄壤脑子又开始尖锐地疼痛，无数声音在脑海响起。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上次入梦便是此！
黄壤不再觉得痛苦，她甚至充满了期待。
今的她，只有在梦，才彻底摆脱禁锢，自由自在。她安静地等待，那些惨呼像是遥远的玉壶仙宗传来，就在那方暗无天日的密室！
黄壤仿佛看见了闪的符光，黑暗中涌的人脸上，『露』出诡异狰狞的神情，满是扭曲的怨与痛。
果然，到了最后，她猛地一股怪力拉扯，整个人躯体中挣脱。
又是那座塔。
八面玉阶，九重金塔。
塔顶依然站着那个人。周围长风呼啸，大雪纷飞。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黄壤，笑道：“自由的滋味何？”
黄壤本想看清他的脸，但金塔碎光点点，威势压得她直不起腰。她只低下头，那人又扬手扔下一物，道：“去吧，享受你的盛宴。”
那物叮的一声，砸在她脚边。黄壤捡起来，又是一把冰针。与前一把看起来一般无二。
这像是整个梦境，它开始融化时，就代表整个梦境的坍塌。
“你……是谁？”黄壤艰难地开口。
但塔上的人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回答，黄壤甚至都不意外。她握紧那把质冰玉的茶针，眼前世界骤然改变！
恍惚中，黄壤看见了一个小院！
小院摆放着无数花盆，每一个盆都是正在培育的变种。黄壤意识有一瞬的昏『乱』，眼前景象由虚到实。她回过神来，见自己正坐在檐下的躺椅上，手上正握着那把冰玉般通透的茶针。
这是……仙茶镇黄家，她自己的小院。
因为父亲黄墅子女众多，整个黄家，只有她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她在这一直住到出嫁。
黄壤将茶针『插』在发间，起身查看花盆的小苗。那是她另外培育的豆种——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仙茶镇。
而此时，丫头戴月进来，禀道：“十姑娘，老爷让您出去见客，说是八十六皇子来了。”
八十六……皇子？
黄壤顿时面『色』古怪——什么鬼！她正要问，忽然想起第一秋。
啊！差点忘了，他也是位皇子。但这真的不怪自己——八十六皇子，这谁记得住？！
他过来干什么？
黄壤回头问戴月：“现在哪一年？”
“啊？”戴月瞠目结舌，“十姑娘，现在是成元初年呀。”
成元初年，黄壤慢慢回想着时间。自师问鱼寻求长生道之后，他改年号为成元。成元五年，第一秋向自己提亲拒，同年，她嫁给了谢红尘。而现在……
啊，成元初年，朝廷推算出年有大旱，正在四处寻找土妖培育耐旱的良种……
黄壤由戴月陪同，一路来到正厅。见黄墅和一个年已经按宾落座，两个侍左右护卫。
那年身穿紫『色』官服，腰系金鱼袋，足踏黑『色』官靴——他听见声响，转头看过来，正是年时候的第一秋。这时候的他，不似百年后的他那么狗。
眼前年俊逸稚气，目光清澈，充满朝气。
黄壤已经忘记了两人的这次会面，毕竟这一切，于当年的自己而言，就像第一秋在皇子之中的排名一样。
——这哪记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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