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_14_怪物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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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_14

  他在一片虚无中跑了很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在什么地方,该跑向哪里,只是凭借本能拼命地奔跑。在他耳边,孩子们的号哭和猎犬死灵的嚎叫持续不断,仿佛鞭子一样在他身后驱赶着他,他只觉得稍慢下一步,便会再度回到猎犬身上死灵胳膊的怀中。直到肺部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他才停下脚步。

  回过神来时,他方发觉受到尸骸猎犬袭击的并不仅仅是教堂一处,那东西已经将整个城市掀了个底朝天,他的教室仅仅是它侵略的小小一站。整个城市已经完全改变了样貌,虽然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居然根本无法确定现在自己在城市中的位置。城市已然毁灭,只余下了废墟。

  他喘着气,费力地在一片狼藉中跋涉着,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家,或者碰到一两个熟人。他迫切地想把自己遭遇的情况讲出去。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一直潜藏着一股莫名的愤瞒,却不知道该如何抒发。但他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尸臭在城市中弥漫,却找不到一具尸体,他明白猎犬此时一定在地底穿梭,挖穿大地伏击上面的人们。也许城里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他悲观地想,直到听到了马蹄声。

  他鼓足剩下的气力,终于追上了从附近城市派来的救灾马车,车夫和上面的乘客都惊魂未定,见到这个孤身赶上来的男人一脸狐疑,打量了他好一阵才让他上马车,仿佛担心他是某种古灵精怪幻化成的一般。

  他了解到,这场灾难非同一般,几乎全城的人都失踪了。虽然其他城市派来了救援的马车队和军队,但他们也接二连三地失踪,眼前的这辆马车很快与其他的同伴失去了联系,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这座城已然成为死城。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逃出这座城市。

  所以他安下心来,不去想死去的孩子与于地底潜行的猎犬,只是一门心思地坐上了马车。

  范讲完了,他看到了观众们不同的反应:大胡子瞪着他,一副沉浸在故事中的表情。胖子一脸怀疑。战士的眼神仍然冷冷,包夹着一丝轻蔑,范突然非常地恨他。诗人脸上挂着微笑,但微笑后面却藏着什么他看不透的东西。

  天空昏黄一片,连只鸟都没有。范润了润干渴的喉咙,他将脸转向窗外,希望能看到别样的风景,但仍然只见到一成不变的废墟,城市的面积似乎在这场灾难中扩大了数倍,或者马车根本就是在团团转,怎么样也走不出这座死城。

  比这风景更折磨范的是在马车中持续的沉默,他觉得这铅一样的沉默压迫着自己的肺,让他无法呼吸,而胸膛中不知名的怒火则更折磨他难受,他只觉得脊柱快要被燥热烤干。终于,他不能忍耐了,高喊了起来:“说点什么吧!你们这算是什么表情啊!”

  大胡子摇了摇头,将两指间的烟头扔出窗外:“你就这么跑了,传道者?把那群孩子们留给了那只怪物?”

  “对呀,我记得没错的话……”胖子也插嘴了,此时他的音调一改平常的怯懦,和大胡子一样响亮:“教会规定过,传道者必须在危险时候保护自己负责的学生们吧?”

  范=冯=飞跑者只觉得胸膛就像锅炉,而上面两人的所言就像给里面的怒火加了压,燥热猛地顺着脊柱冲上了他的大脑,他的脸顿时发起高烧,变得通红,他高喊了起来:“好啦!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了!我……我的确逃跑了!但是就算当时我不跑,又能怎么样呢?那只怪物就算军队也不可能消灭得了,我这个小小的教师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去救他们只会是徒劳的牺牲!我逃跑根本……根本没有任何罪过!”

  “别的不说。”大胡子不理他的辩解,变本加厉地继续说着:“那群孩子最后不是伸手求救了吗?也许你只要抓住一个孩子的手使劲一拉,也许你就能救下一条幼小的生命啊!”胖子的头在旁边不住地点着,是啊是啊地赞同。

  范咽下一口吐沫,口腔干燥得像沙漠,他只能嘶哑地反击:“但是……但是那只怪物太可怕了啊……就算是你们,见到它也会逃得无影无踪的!”

  “那可不一定哟。”胖子的脸上甚至有了得意的神色——可恶,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我觉得我起码会试试看。那东西那么大,而且周围的孩子又那么多,总会救出来一个两个啊!”

  “只会,咳咳,只会空说些漂亮话!”范咳嗽着,他觉得自己的肺在燃烧:“你们又没见过那只怪物,怎么可能知道它有多么可怕——说实话,就算亲娘在场,我也不会去救的!”

  这句话说完,马车里除了战士,所有人都摇起了头。战士只是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不时用冰冷的眼神望着范。

  范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很窘迫,他拼命辩解着:“说实话吧,我能逃出来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你们在场,别说救下孩子了,自己能逃出来都不可能!还有,每个人都应该有生存的权利,我为了自己的生命而逃跑,难道就有罪吗?动物的本能就是‘怕死’啊!求生永远不是错误!我逃跑是为了捍卫人权!听到了吗?人权啊!”

  但就算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范却感到,车上的敌意愈发浓重了,大胡子和胖子用看垃圾的眼神望着他,诗人没有对他进行声援的意思。要说没有变化的,就是那个不要命的战士,他的态度和之前一样冰冷。

  这时,马车停下了。范望向窗外,希望自己已经逃出了这片废墟,可眼前的风景几乎如同舞台的布景一般纹丝不动。

  “为什么要停下?”他问,为刚才的争吵气喘吁吁。

  “我要下车了。”战士说:“我要去找刚才的那只怪物,履行我对师傅的责任。”说完,他就跳下了马车。

  车上的人们用沉重的目光望着战士,他们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和这个固执的年轻人再见面了。

  战士站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试验了一下自己的伤腿,之后整理了一下剑带,朝别处走了。马车仍然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

  “快走啊!”范=冯=飞跑者催促着:“那个不要命的就让他去送死好了!仅仅为一具冰冷的尸体送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让他去好了!快继续前进!”

  “我也要下车。”诗人突然发话,接着他也跳了下去。

  “等等,难道你的脑子也坏掉了?”范不可思议地望着朝战士追过去的诗人。

  “啊,我只是对那个年轻人好奇而已。”诗人回过头,微笑着回答:“不论他是生是死,我想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

  车上每个人用同样沉重的目光目送诗人。

  “好啦!快走吧!”范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自己被困在这样一间简陋的马车里,周围全是不尊重的生命的精神病,身后又追赶着一只可怕的怪物,他实在想早点脱离这个环境。

  但是尽管他不停地催促,马车仍然纹丝不动。车夫没有答话,对面的大胡子和胖子则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范=冯=飞跑者。

  “怎么了?难道你们也发了傻,想和那家伙一起去送死?”范问。

  “我觉得。”大胡子低着声音说:“这里还有个人需要下车。”

  范长吁了一口气,好啦好啦,反正他也忍了这个下等人很久了,他愿意下车就下车吧……

  但胖子紧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无法理解:“是啊,我早就觉得他烦人了。和他同路,我觉得简直是我人生中的污点。”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范=冯=飞跑者只觉得被人拉了起来,又在后背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在堆满瓦砾的地面上摔了个嘴啃泥,口中全是血腥味。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他想。我和那些傻瓜不同,我可不想白白死在这种地方啊!

  他竭力想爬起身来,却被一块石块绊了一跤。大胡子趁机高喊了一句:“开车吧!”车夫的鞭子格外响亮,甚至马的脚步也比以前有劲了,马车以之前两倍的速度,飞速向前跑去。

  “等等!不要把我留在这儿!”范=冯=飞跑者飞速奔跑着,希望能追上马车,但马车根本没有减速。他只得继续为自己辩解着:“我根本没有错!难道选择活着就是错误吗?”

  “你是没错。”车厢里伸出了露出了大胡子的脸:“你唯一的错误,就是惹火了我。”说完,他朝范吐掉挂在嘴边的烟蒂。

  又一块石头将范=冯=飞跑者绊倒了,他摔在了密布瓦砾的地面上,割破了脸。当他再站起来时,马车已经在视野中消失了。

  此时的天光仿佛风中飘摇的烛火,城市的废墟仿佛怪诞的丛林,站在这里,他觉得,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下他一个人了。他耳边,再度传来了吞咽的咕噜噜脆响。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却因为几个傻瓜在这里丧命——

  他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就要死在这里——

  我到底,我到底为了什么要和这些人一齐陪葬啊——

  他气愤地诅咒着所有人活着的人,在废墟上跺着脚。

  难道——难道就没有人能理解我吗?

  啪啦。

  身后传来了踩踏石块发出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几乎要尖叫起来。但却看到战士和诗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转过头来来找他了——

  可恶,现在只能和这群白痴为伍了。范=冯=飞跑者心想。

  但战士的话却让他微微吃惊:“我理解你,传道者。”

  理解我?范心想。居然是这个为了一个死人拼命的家伙理解我?

  “我和那个怪物交过手。”战士心平气和地说:“那东西异乎寻常的强大,正常人看到他几乎就会被当场吓疯,你能保全理智,又完好地逃了出来,的确很了不起。你在当时,你的确救不了任何一个人。你选择保全自己的生命逃出来,可以说无可厚非,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不能轻易舍弃。”

  对,就该是这样。范=冯=飞跑者狂乱的心灵由于理解者的出现顿时释然:“贪生怕死”是动物的天性,人类也不能免除这点。在任何时候,选择逃命绝对不是错误。不可能有人会放弃延长自己生命的选择吧?为什么要无谓地冒险呢——

  这时,范皱起了眉头,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矛盾点。

  他很想问,但两人已经转过身来,朝城市废墟的中心地带走了过去。背影无声地命令着:要想活,就跟过来。范=冯=飞跑者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将那个疑惑压下了喉咙。

  三个人往城市中心走去,一路找寻着猎犬的踪迹。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尸骸猎犬的体积非常巨大,而且有着极其浓烈的臭气,理应非常醒目,但战士解释,它拥有很强的“挖掘”能力,能够在地底土层中轻松地移动,由于它是不死生物,根本无需呼吸,不需要浮出土层换气,所以它的行踪难以辨明。怪物唯一的弱点是厌恶阳光,但它仅仅是厌恶而已,阳光并不会给它带来伤害。在阳光充沛的时候,它主要在地底潜行,从地底钻上攻击地面上的建筑,就像昨天早晨袭击范=冯=飞跑者的教室一般。而在夜里和黄昏,它会肆无忌惮地钻上地面行动,收集一切可能找到的尸体。

  战士和诗人寻找着尸骸猎犬挖穿建筑时留下的圆洞,这就是尸骸猎犬行进的路径,建筑物一些尖利的石砾上还挂着一些尸体的残骸,那是尸骸猎犬挖掘时刮在上面的,仿佛黑色的路标,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范情绪低落地跟在两人身后,他根本不想同两人找什么尸骸猎犬,但在此时他别无选择。另外,他心里也有个疑问无论如何也想解开。

  终于,在穿越一条长巷,接近一处十字路口的地方,战士停下了脚步。

  范打量着这个地方,疑惑着两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停步。这里是城中心两条主干道的交叉点,视野开阔,此时三人处于一条宽阔的马路中央,两侧都是完整无损的双层建筑,可见这里应该是此座城市的富人区。前方百米处是个空旷的十字路口,两辆马车掀翻在那里,当然看不到死马。在十字路口中央,堆积着什么黑黝黝的东西,仿佛一座黑色的金字塔。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三人只能依稀看到彼此的影子,天空露出了点点星辰,燥热的气温也逐渐随着晚风降了下来。

  但是尸臭却不减反增,极其浓烈的腐味让人窒息。

  范=冯=飞跑者突然明白前方十字路口堆积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人的尸体。不知为何,上百的死尸交错罗列,交织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形成高高的尸山。他觉得很奇怪:是什么人把这些尸体收集在这里的呢?为什么骸骨猎犬会放过这堆尸体,不将之吸收呢?实在是匪夷所思。

  “就是这里了。”战士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过头来,郑重地跟诗人握了握手:“很高兴您与我同行。”

  “我想你需要我帮忙,那东西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诗人说。

  战士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拔出了腰间一把鲜红的剑,用下巴示意范:“你保护好这个人就可以了,我不希望自己的战斗把别人卷进去。”

  诗人点了点头,示意范=冯=飞跑者跟着他,两人朝路边一座小楼走去,而战士则摆好架势,立在了大路的中央,似乎等待迎击即将袭来的强敌。

  “等等。”诗人突然回过头去,说道:“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不希望一部精彩的传说缺少主人公的名字。”

  战士笑笑,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兵刃:“你只需要留下我武器的名字就可以了——血牙,这名字可以么?”

  诗人拨了个响指:“我亲爱的朋友,祝你好运。”

  “啊啊,片刻之后就知道我的运气到底怎么样了。”战士双眼望着昏暗的十字口,和诗人道别。

  望着战士,范=冯=飞跑者明白,这将是最后一个探寻答案的机会了。他大声叫道“

  等等,我也有个问题。”

  “快问,天马上就要黑了。”战士催促,盯着眼前的尸堆。

  “既然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你还要为了一具尸体去找那东西送死呢?”范问道。无法理解,他到此时也实在无法理解,一具毫无价值,已经被怪物亵du,甚至还在不在都不知道的死老头的尸体,为什么会值得战士舍弃他自己年轻的生命去追逐。

  “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战士回答:“我师傅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犯过许多难以饶恕的错误,但既然我承诺过为他守坟,就一定要让他得以安息。”

  “承诺?”范=冯=飞跑者疑惑地问:“承诺值得用一条命去偿吗?承诺可以有很多,而命却只能有一条。你前面不是也说过,不能‘轻易舍弃’吗?”

  “啊啊,‘不能舍弃生命’,那只是动物的标准。”战士的语调又恢复了冰冷的温度:“对于人来说,有些事死也不能做,而另一些事,却是死也要去做的。人的生命可以为了某些事情而舍弃,这是不用争辩,不用思考,我们生来就明白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人才方为人。”

  范=冯=飞跑者还想多说些什么,但这时,一声低吼从他们脚底传来。他还没反应回来,已经被诗人拖起,以迅捷的姿势,跑进了小楼。

  诗人急急忙忙地奔上了小楼的楼顶,范则在他身后连滚带爬地跟着。踏上屋顶的一刹那,他们看到了十字路口的变化——

  黑色的尸堆开始颤抖起来。如积木般交错排列的尸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同时睁开了双眼,翻出惨白的眼白,嘴巴拉到最大,发出让人骨头发麻的哀号,他们的面孔逐渐扭曲,变得好似恶魔——就和尸骸猎犬体表那些死灵面孔一模一样。

  终于范=冯=飞跑者明白了,“尸堆”根本不是“尸堆”,而是白昼在地底沉睡的尸骸猎犬露在地面上的“后背”。

  现在,也许是太阳落山,也许是感受到了战士那渺小的敌意,巨大的不死生物,于地底醒来,缓缓地浮上地面——

  仿佛一只巨鲸从水中浮起,巨大的坟山开始自土中缓缓升起,大地如鼓皮般不断地颤动,只是“浮上”就带来了小规模的地震。之前露出地面上的部分只能算尸山的一角,它此时的体积今非昔比,昨天袭击教室时的体积只有它现在的三分之一。在给全城带来毁灭后,它已经变得更大,也更强了。现在它集合了全城的尸体,全城的怨念,全城的死亡,于夜色下仿佛破灭的代言人,高高在上地睥睨着眼前这个微不足道的敌人。它全身的面孔都哭号着,郁积在体内的灵魂在诅咒着生者,每双面孔都睁开了眼睛,从各个方向瞪着这个即将被腐坏吞没的年轻人。

  不——绝不可能。范的脑中,条件反射地再度出现了那个字眼。不可能,不可以,绝对不能赢,战士这样做根本就是在给这座尸山白白增添一具尸体——

  但是为什么,明知道如此,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地悸动?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这座巨大的尸山。

  无法理解。范=冯=飞跑者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无法理解。

  尸骸猎犬仿佛公牛一般,用前爪搔扒了一下面前的土壤,留下三道深沟,接着,用与体积不相称的速度,它开始了冲锋。这种重量的生物,仅仅是高速冲锋,整个世界就因其脚步产生的震波开始崩坏,剧烈的震动让整条街全部建筑物一同发出了咯咯的呻吟,范被地震掀翻在地。

  黑山化为黑色的海啸,以吞没一切的姿态,朝战士猛扑过去。

  乌黑的巨影掠过对面几座小楼,仅仅是擦边,小楼就瞬间崩溃了。这种冲刺本身就是一种灾难,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气息,就算迎接这冲锋的是一只装备齐整,铁壁布阵的正规军,也会不可避免地要不战自乱,丢盔卸甲地溃逃起来吧。

  但是,战士仍然原地不动,摆着架势,凝视着那东西朝自己扑了过来。

  和尸体聚合体相比,他显得如此渺小,简直就是两个数量级之间的差距。他是在以一副血肉之躯,迎接上万个死人军团的攻击。

  “闪开啊!”范=冯=飞跑者小声喊道,声音完全被怪物冲锋发出的巨响掩埋了。战士不动如山,这样的话会被上万吨的巨型尸块直接碾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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