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疼痛
无论钟忆北是什么人,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赵峥就跟蝴蝶在暗中合作了一下,给他下了蛊以防他另有图谋，然而蝴蝶却告诉他，钟忆北体内有其他蛊虫,她不好下手，只有埋了只壶药儿窥探他的行踪。
壶药儿这种蛊虫，都是成双成对的，只要将其中一只放在人身上，下蛊人持有另一只,就能随时得到被下蛊人的行踪，让他们失望的是，钟忆北一直老老实实,基本没有离开过他们，这才让他们放下了警惕之心。
哪知突然就出了变故。
蝴蝶费尽心思把他们带到苗疆,不就是为了让赵峥对付大祭司，难道钟忆北比大祭司要危险的多,甚至连自己的大仇都不报了也要催他们跑？
只留下两个字，说明当时的情景十分匆忙了,即使是如此匆忙的情况,蝴蝶留下的讯息只是让他们跑,看来钟忆北,不是一般的危险。
俩人对着蝴蝶留下来的字对视一眼，赵峥冲长安笑笑：“她还挺好心。”
长安肃着脸，从那堆虫子中挑出一只稍大一点的放在手心：“壶药儿。”
他能认得,赵峥并不奇怪，毕竟蝴蝶一直在教他认蛊识药，长安在医术上有惊人的天赋，学起来几乎一点就通。
“我白天目测了一下，他们一族有百来人。”赵峥跟在长安后面正经道，“能将这么多人一晚上带走，绝非一人之力，钟帮主，不愧是一帮之主，怕是早就带了手下帮众过来布了局，他是图什么？”
长安皱眉：“金蚕王。”
赵峥道：“有可能，一个中原大帮帮主，不辞千里来到苗疆，潜在你我身边，只有三种可能：要么他就是大祭司的人，要么他就是在为另一个苗疆人办事，要么他自己就是那个苗疆人。最好的结果，自然是第三种，他们相争，最终收网的人得利。”
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当初捡到钟忆北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可是货真价实的，也确实只剩下半条命，如果都是他自导自演，只为博取他们的信任，实在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钟忆北，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说不定，他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他们又将每间住所都搜了一圈，然而整个天烛教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长安握着壶药儿，望向了赵峥。
赵峥心领神会，朝他微微颔首。
钟忆北到现在都没有取出体内的壶药儿，明摆着是挖好了坑引诱他们去的，可二人谁都没有听蝴蝶的话。
大祭司今晚的心情不错，回到苗疆，她便是得水的鱼，这些人在她面前玩蛊，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能带来不少乐趣。
她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扮猪吃老虎，先将人宠着惯着，捧到高楼上，待玩弄够了，再把他的楼推倒，看他摔得粉身碎骨的样子，不敢置信的样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发现自己才是幕后人后对着自己破口大骂的样子。
最后，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般游戏人间，才是最有趣的，不然活得太久了，总会有些无聊。
她俯视着被捆在地上的格桑和蝴蝶，面纱下不由展开了笑容，十分期待这样的游戏的到来。
“十年不见，我的乖女儿，倒是活得好好的。”她缓缓蹲到蝴蝶身边，伸手抚摸对方那张枯木般苍老的脸，一点都不嫌弃，甚至还颇为怀念，“不过也是，你的格桑哥哥，恐怕早就有所察觉，把金蚕王放在了你身上，才保了你十年的性命。”
蝴蝶动弹不得，睁着一双已经变得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滔天的恨意让她一口气憋在胸腔，声都发不出来。
直到把她全身都探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大祭司脸上的笑容才裂开：“怎么回事？金蚕王不是在你身上？！”
蝴蝶笑起来，咳嗽两声，气若游丝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你看我的样子，活不过三天，像是有金蚕王的样子么？真高兴，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被摆一道，也不算白死。”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岔了气，又疯狂咳嗽。
这还是第二次事情超出自己掌控，大祭司站起来冷笑：“好，好得很，不愧是我生出来的，有我的脾气。”她狠狠踢了旁边的格桑一脚，“到底把金蚕王藏哪儿去了？！”
格桑的目光一直落在蝴蝶身上，从她被扔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有动过，此时也是一动不动，如同活死人一般。
“罢了，不说？”大祭司恢复从容的模样，瞥向钟忆北，“让他们见见血。先带五个进来。”
钟忆北一直立在一旁，像是最忠实卑微的仆从，被下令后立刻回答：“是。”
他拍拍手，便有几个手下压了五个天烛教的族人过来，跪在大祭司面前，他们跪下的时候，看看倒在地上的族长，和面前的大祭司，还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刀架在了脖子上，大祭司微微扬眉：“好族长，好闺女，我数三声，不说的话，他们就是金蚕王的饲料，让我算算，一次五个，啧啧，很快，就灭族了啊。”
格桑终于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我只给了她，至于她藏在谁身上，看她这段时间跟谁在一起，不就知道了。”
大祭司点点头，诚恳道：“不错，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喜欢别人跟我东拉西扯的，还是直接点好。忆北——”
话音刚落，被带进来五个族人声音都没能发出来，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溅到了脸上，蝴蝶闭上眼睛：“你会遭报应的，一定的。”
“真的吗？”大祭司惊讶地问，语气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在企盼她的礼物，“那我真想见见，毕竟活了七八十年，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有见过报应。可见老天爷是极为不公平的。那帮江湖客，成日喜欢说什么惩恶扬善，要留公道在人间，也没有落在我身上，反而自己快散了呀。”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目光一凝，“我让你看着的那两个人呢？”
钟忆北知晓问的是自己，恭恭敬敬道：“应该马上就来了，娘，别担心，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他垂下眼睛，轻声道，“他们今晚……是有很多事要做。”
他拍拍手，又招进来五个人。
空气中充斥的血腥之味又浓烈了几分。
“你明明还没有数。”蝴蝶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个讲规则的人。”大祭司笑吟吟道，“因为那个人实在叫人生气，不杀几个，难消心头之恨。”
“够了！”蝴蝶喝道，“我将金蚕王，放在了赵峥身上，你若是有本事，就从他身上拿走！”
大祭司天天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瞬间变脸：“真是个不孝的坏种，专门给娘亲找不痛快。”
“算了，我就知道你在他身上下了手，以为我没办法是罢？”大祭司十分嫌弃地摆摆手，“既然知道金蚕王在哪里，留这不孝女也没用，送她跟她的好哥哥上路罢，没能求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同年同月同日死，让我这女儿女婿，在共赴黄泉的路上，也能做对亡命鸳鸯。”
她的目光落在了祭坛中，钟忆北会意，像拎小鸡崽一样，一手一个提起来走向祭坛。
蝴蝶第一次转过头看着格桑，用最后一丝力气问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格桑平静道：“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住手！”
就在此时，一声振聋发聩的喝声，一个邋里邋遢的红脸老头儿闯了进来，双目喷火，指着大祭司便破口大骂：“贼婆娘，果然是你，老头子本想人多吃亏，下不了手，岂料你是如此歹毒，实在看不下去了！”
钟忆北抬眼瞧他，似乎早有预料，只微微一笑，手便松开了。
祭坛里的蛊虫一拥而上，瞬间将两个人吞没。
“应该是芙蓉洞。”长安停在洞口，神情凝重，“孵出金蚕王的地方。”
蝴蝶每天都在在他耳朵边念有关金蚕王的事情，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果然他们的目标是金蚕王，咱们进去看看。”赵峥说着就要进去，他总是这样，无惧无畏，一心向前，仿佛根本没有能阻挡他的事情。
长安拉住他的手：“别去。”
赵峥望向他。
“我右眼皮，一直在跳。”长安死死按住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太厉害，按都按不住。
山上云雾包裹，阴寒潮湿，洞口黑不见底，如同一张巨大的嘴，等着随时将他们吞噬。
洞外的空间不大，只有窄窄一条道，道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会跌下去粉身碎骨。
赵峥应了，催动内力去听里面的动静，正好听到大祭司说的那句“没能求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有年轻女人的声音，女儿女婿？说的谁？”
随后他便听到了蝴蝶的声音，尽管十分微小，还是被他听到了。
“是大祭司？他要做什么？”
两个物体坠落的声音，随后是许许多多虫子一拥而上的窸窣声。
赵峥瞳孔一颤，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说话的只有三个人，可是能感受到，在暗处藏了很多人。
这芙蓉洞，也不知要吞多少性命才能满足。
右眼皮跳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野外的阴风一吹，让长安猛烈打了个冷颤。
“有点熟悉，乔长老？”声音就此中断，只因长安的脸色不大对劲，赵峥忙抱住他，“哪里不舒服？”
长安没说话，随着心跳愈发厉害，几乎要蹦出胸口，身体也出现变化：一边冰冷如坠入冰窟，一边火热如在火中煎熬，又有千千万万条虫子在他身体里蠕动，想要破茧开来。
疼，好疼啊，他疼得全身经脉都要炸裂，快要动不了了。
他抓住赵峥的手，为了不让他担心，勉强装作正常的模样：“哥，我右眼皮跳得太厉害，头也疼，我怕会拖累你，就不跟你进去了，在外面等你。”
赵峥想了想也是，这洞里不知藏了多少玄机，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万一他分身乏术，让长安受伤就不好了：“行，那你将自己藏起来，哥哥将这帮人处理了，就来接你。”
长安点点头，松开他，朝他挥挥手：“你要把婆婆救出来，替她报了仇，我们一起去延陵。”
赵峥动动唇，想告诉他蝴蝶怕是已经没了，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温柔一笑：“好。”
他拔出随身携带的捞月刀，只身入洞。
长安目送他被黑暗淹没，用最后一丝力气在芙蓉洞旁寻了个能容身的小洞，用草木将自己遮掩起来，便再也动不了了。
他看着自己的袖子上渐渐染了血，金色的纹路蔓延到了手背。
冰火两重天，疼得像是有车碾过将浑身的骨头压碎。
怪不得蝴蝶一直不厌其烦地跟自己说关于金蚕王的一切，原来那次，她放在自己体内的蛊虫，是金蚕王的茧。
他觉得有些荒谬，这苗疆人人都想得到的圣物，偏偏落在了他一个外人身上。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所有的意志，都用来跟疼痛对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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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忆北知晓问的是自己，恭恭敬敬道：“应该马上就来了，娘，别担心，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他垂下眼睛，轻声道，“他们今晚……是有很多事要做。”
他拍拍手，又招进来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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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还没有数。”蝴蝶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个讲规则的人。”大祭司笑吟吟道，“因为那个人实在叫人生气，不杀几个，难消心头之恨。”
“够了！”蝴蝶喝道，“我将金蚕王，放在了赵峥身上，你若是有本事，就从他身上拿走！”
大祭司天天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瞬间变脸：“真是个不孝的坏种，专门给娘亲找不痛快。”
“算了，我就知道你在他身上下了手，以为我没办法是罢？”大祭司十分嫌弃地摆摆手，“既然知道金蚕王在哪里，留这不孝女也没用，送她跟她的好哥哥上路罢，没能求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同年同月同日死，让我这女儿女婿，在共赴黄泉的路上，也能做对亡命鸳鸯。”
她的目光落在了祭坛中，钟忆北会意，像拎小鸡崽一样，一手一个提起来走向祭坛。
蝴蝶第一次转过头看着格桑，用最后一丝力气问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格桑平静道：“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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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忆北抬眼瞧他，似乎早有预料，只微微一笑，手便松开了。
祭坛里的蛊虫一拥而上，瞬间将两个人吞没。
“应该是芙蓉洞。”长安停在洞口，神情凝重，“孵出金蚕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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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们的目标是金蚕王，咱们进去看看。”赵峥说着就要进去，他总是这样，无惧无畏，一心向前，仿佛根本没有能阻挡他的事情。
长安拉住他的手：“别去。”
赵峥望向他。
“我右眼皮，一直在跳。”长安死死按住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太厉害，按都按不住。
山上云雾包裹，阴寒潮湿，洞口黑不见底，如同一张巨大的嘴，等着随时将他们吞噬。
洞外的空间不大，只有窄窄一条道，道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会跌下去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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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好疼啊，他疼得全身经脉都要炸裂，快要动不了了。
他抓住赵峥的手，为了不让他担心，勉强装作正常的模样：“哥，我右眼皮跳得太厉害，头也疼，我怕会拖累你，就不跟你进去了，在外面等你。”
赵峥想了想也是，这洞里不知藏了多少玄机，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万一他分身乏术，让长安受伤就不好了：“行，那你将自己藏起来，哥哥将这帮人处理了，就来接你。”
长安点点头，松开他，朝他挥挥手：“你要把婆婆救出来，替她报了仇，我们一起去延陵。”
赵峥动动唇，想告诉他蝴蝶怕是已经没了，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温柔一笑：“好。”
他拔出随身携带的捞月刀，只身入洞。
长安目送他被黑暗淹没，用最后一丝力气在芙蓉洞旁寻了个能容身的小洞，用草木将自己遮掩起来，便再也动不了了。
他看着自己的袖子上渐渐染了血，金色的纹路蔓延到了手背。
冰火两重天，疼得像是有车碾过将浑身的骨头压碎。
怪不得蝴蝶一直不厌其烦地跟自己说关于金蚕王的一切，原来那次，她放在自己体内的蛊虫，是金蚕王的茧。
他觉得有些荒谬，这苗疆人人都想得到的圣物，偏偏落在了他一个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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