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新婚_风雪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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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新婚

  夜色吞没了晚霞、湖光和枫林,这场火红的梦似乎才得以结束,夜晚宁静得不像话,连一丝虫鸣声都听不见,不像往日随处可闻。

  蝴蝶可是叮嘱过他们,苗疆的虫子,都是成了精的,连只蚂蚁都不要小瞧,一不留神就会溜进你的皮肤内,钻进你的大脑,吸食你的脑髓。

  然而俩人正是新婚,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都未发现这点异常。

  尽管彼此已经熟悉得如同并蒂双生的花,尽管除了当事人外无人知晓,尽管简陋得只有两杯酒,但仪式一旦完成,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佐着清风明月,即便是桂花酒,一壶下去也有了几分醉意,尤其新婚的交杯酒,更是充当着媒人角色,可惜二人左右不过十七八岁,半是清明半是懵懂,让这位媒人的良苦用心付之东流。

  赵峥只有嘴皮子耍得厉害,对外人怎么撩都收放自如,可真要对他的心尖肉做什么,又怂得不行了,虽然一时情动亲了人家,亲完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上看着镇定,耳根子早已经红得滴血,长安窝在他怀里时,他的身体都不自觉僵硬得像个木头人。

  怪不得人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有时候太熟了,反而更加难为情。

  好在九月份的夜风已经到了寒冷的地步,苗疆又十分潮湿,长安被湿冷的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赵峥这木头人才像被触发了机关似的活过来,立马脱下外氅给他包得严严实实,干咳了一声:“晚上还是有点凉,我们先回去罢。”

  长安闷闷“嗯”了一声,听起来有些不情不愿。

  回去的路很长,他们却没有用轻功,一步一步走着。

  一开始是并排走的,赵峥揽着长安,替他挡着风,怕他被吹到了,然而长安太害羞,磨磨蹭蹭渐渐落在了他身后,只跟他牵着手。

  俩人都十分紧张,没多久手心便出了汗。

  长安望着赵峥的背影出神,悄悄捏自己的脸确定不是在做梦,在赵峥无意转头的时候,又飞快闪开视线,慌慌张张放下手假装在看周围的风景。

  赵峥借余光瞥到了他躲藏的小动作,紧紧抿着嘴巴不让自己唇角弧度弯得太大,思绪又不由飘到刚才亲他时,那种奇异美妙的感觉,甜得如同新酿的蜂蜜,混着桂花香……

  长安皱着眉甩开他的手:“你干嘛?疼?”

  “我错了安哥。”赵峥本能先道歉,后知后觉自己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时,竟然捏疼了他,紧张地拉起他的手检查,发现只是稍微有点红,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牵着他,漫无目的地朝远方望去。

  疏星伴月,树影婆娑。

  “还是有点遗憾的。”过了一会儿,赵峥轻轻打破了夜晚的静谧,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长安听,语音收尾时尚且带了一丝叹息。

  “嗯?”长安紧张得如同惊弓之鸟,对于手心出了多少汗都敏感得不行,“什么?”

  赵峥低声道:“我刚才在想,你穿红的一定很好看。”他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觉得像只刚刚学飞的雏鸟,笨拙得翅膀都忘了张开——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只雏鸟,刚刚被雄鹰赶出家门,在摸索如何自己飞翔。

  他活了十八年,向来坦坦荡荡,收放自如,哪里像现在这么被束紧,一句话都要在嘴里绕十圈才出来,怕是一辈子的腼腆害臊都塞在了今晚。

  可是他多么期望啊,他的长安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若是能穿上红衣,一定更是风华绝代,无人能及,单凭想象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多么期望能亲眼看到。

  长安的结巴又犯了,跟以前一样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穿红的也一定很好看。”

  他往外蹦字的时候,赵峥回过头看他,悄然无息地凑近他的脸,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安哥。”

  他来得太突然,长安反应能力又不是很好,还傻乎乎地看着他。

  赵峥弯了眉眼,轻柔道:“你笑了。”

  到底是夜色太温柔,融化了每个人的心,连长安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上有羞赧的笑,眼中撒满了满天星月的光。

  真亮啊。

  十几年,他再怎么卖力也没成功把人逗笑过。

  赵峥专注地望着他,要将他此时的模样烙印在心口,他真是个小月亮,永远地住在自己的心里,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他的目光太明亮,长安被他看得受不了,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尽量严肃:“不准看。”

  “不看不看。”赵峥抓住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转身继续走,语气又轻快起来,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等我们报完仇,哥哥把礼数给你补上。”

  长安问:“要请很多人吗?”

  “你想请多少就多少。”

  “那高堂怎么办?”

  赵峥道:“金歌姐姐不还在么,上……”他及时闭嘴,不好意思提,上回姐姐还说过这件事。

  “对,我还有个舅舅和舅母。”长安想起来自己也是有亲戚的,但数着人数有点不对,“可以坐三个吗?”

  “好像不行。”

  “那让舅母下来罢。”

  赵峥笑,回头看见他在确实是在认真策划这个问题,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二人的方向感不错,顺顺利利出了枫树林,便离天烛教不远了,苗疆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水土养得花草都格外茂盛,就连在秋天,也有各种花的香扑面而来。

  长安看见路边的野菊花,便蹲下来采,赵峥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长安道:“婆婆的视力越来越差了,天天也睡不好,给她做个枕头。”

  赵峥看着他笑,也帮他一块儿采,长安不忘叮嘱他:“要叶子。”

  对于蝴蝶这个人,赵峥的感觉很复杂,一开始得知对方在长安身上下了蛊,他恨意滔天,天天想着解了蛊要怎么杀了对方,然而一路相处下来,长安被下的蛊再没有发作过,蝴蝶也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似乎只是为了找自己替她报仇埋了只无害的蛊,知道对方的遭遇后,他更是不由起了同情心,可是无实质伤害的蛊也是蛊,都是伤害了长安的,这违背了他的原则,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当事人一直无所谓,反而跟对方走得很近,蝴蝶甚至一直给长安传授苗疆的医理,当成小徒弟在教,赵峥只得渐渐接受了她。

  总归他们的敌人是一致的,就算蝴蝶不来找他,他也要找大祭司的,也算是顺手帮忙。

  等这件事结束,她呆在她的苗疆,兄弟二人继续回中原报仇,再无交集便是。

  “差不多了。”长安怀里塞满了野菊,看了眼赵峥的,拉着他继续上路。

  赵峥无意道:“钟帮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把长安拉走后,钟忆北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人倒是识趣。

  长安道:“走了好,怪碍事的。”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很烦钟忆北总是黏着他,要不是看在他身负重伤的份上,早就不想让他留下来了。

  毕竟他是个医者,做不出赶病患走这种事。

  赵峥笑,眼见天烛教越来越近,便道:“咱们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跳舞,我听说他们要跳一晚上的,就跟咱们守岁一样。”

  长安停下来,再次捂他的眼睛,理直气壮道:“你也不许看!”

  虽然这话他以前就说过,但此时就是格外嚣张,格外有底气。

  赵峥只顾冲着他笑,心里被柔情填得满满的,都要溢了出来:“长安,你还不明白么?我待世人皆是虚情假意,唯独对你,唯独对你……”,他抓住长安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望着对方的眼睛,将那只手缓缓放在自己心口,“唯独对你,是用了全部真心。”

  “我唯一的支柱是你,所有的记忆都是你,我的命都是你的。”

  他真是会哄人,甜言蜜语说起来一套又一套,偏偏长安根本禁不住,他的内心快乐得像刚出笼的小鸟,在蓝天下尽情欢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弯成两轮小月亮。

  他突然扑到赵峥怀里,抱住他的腰,用从未有过的清甜的语调叫了一声:“哥哥。”

  这样的声音甚至让赵峥以为自己幻听了,愣了片刻才问:“怎么了?”

  “我好高兴啊。”长安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像只小鹿似的随时能跳跃起来,“一想到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不会再有人把你分走,就好高兴啊。”

  赵峥方才还能哄人,却被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搅得心海翻涌,再也平静不下来,紧张得人又僵硬起来,好半天才回抱住对方。

  短短一截路,走得仿佛比一生还漫长。

  然而现实总是与想象相反,天烛教没有盛大的篝火晚会,也没有快乐跳舞的年轻男女——或许曾经是有过的,然而当他们回来时,篝火已经熄灭,篝火堆似乎被人踢了一脚,木头七零八落散开,地上脚印杂乱,整个天烛教一片死寂,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仿佛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族人都迁移了。

  俩人脑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出事了。

  他们第一时间跑到蝴蝶的住处,钟忆北和蝴蝶都不在,屋里陈列的东西也很整齐,不像有人进来搜罗过,不知道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掳走的。

  倒是蝴蝶的被窝半掀开,似乎是上床睡觉后又离开的。

  赵峥迈步向前,掀开她的被子,果然看见被窝里有许多黑色的小虫子,组成了两个字——

  “钟,跑!”

  芙蓉山地势险峻,山腰常年萦绕着缥缈云雾,潮湿的环境和茂盛的植被,是养蛊虫的绝佳之地,被苗疆人视为仙山,若非身上有些功夫,寻常人很难上来。

  当然,就算是有些本事的当地人,也不会来招惹这里的虫子,这可是培养出金蚕王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那传说中的金蚕王,便是在芙蓉洞里出生的。

  芙蓉洞弯弯曲曲,深不见底,就算是培养出金蚕王的金蚕洞,也只是其中一个小洞,从未有人将芙蓉洞探到最深处,至今都是神秘莫测的。

  虽然培养出来的金蚕王是万蛊之王,需要容器寄托,但也不是什么容器能都能驾驭,熬得住就是万蛊之王,熬不住,只会被金蚕王反噬,成为一具白骨。

  利益和代价,向来都是相等的。

  金蚕王在苏醒之前,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茧,可以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历代天烛教族长,都要作为这个容器被寄托着。

  金蚕洞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最中间一座圆形的祭坛,祭坛周围,是一圈深坑,若是靠近便会发现,坑中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毒物,正在互相厮杀吞噬着,皆是为金蚕王准备的祭品。

  格桑立在祭坛前,垂眼静静望着那些毒物,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一身白的女人,绕着祭坛转了一圈。

  那女人面上蒙着白纱,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从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睛里,便能得知是怎样的美人。

  “这么多年,你从未让我失望过,格桑。”她停留在格桑身边,似乎很满意,“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该把你的金蚕王取出来了。”

  “是啊,差不多是时候了。”格桑重复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望向女人,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你我应该在此了断,大祭司。”

  金蚕洞两个洞口本来是开放的,不知什么时候却有了石门,石门突然落下,将整个空间,封闭起来,只有两束火把让人勉强能看清洞里的情景。

  大祭司反而甜甜地笑起来:“果然没错,金蚕蛊,早已不在你身上了。格桑,你是什么时候把它给别人的?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是背叛我的?”

  她扫视了一眼金蚕洞:“很不错,格桑,你长大了,知道与我同归于尽了。”她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可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她话音刚落,轰然一声,石门倒塌,碎石飞溅中,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虽然很高,却很瘦,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他徒手碎了一道石门,手里还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一个人,进来后将那个人随手往大祭司面前一扔。

  正是昏迷不醒的蝴蝶。

  格桑瞳孔骤缩。

  “您要的人,我已经带过来了。”钟忆北冲她一笑,看上去还是很虚弱,“倒是您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娘?”

  大祭司瞥了他一眼,面纱下看不清表情:“我再不来,你怕是乐不思蜀,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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