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偏执_美人惊唐(重生)
番茄小说 > 美人惊唐(重生) > 39、偏执
字体:      护眼 关灯

39、偏执

  若是细品,宋惊唐这话说得,是很有水准。

  他称安知虞为郡主姐姐,而安和乔说唤他世子哥哥时,他却说被占了便宜,如此行为,既表明了与安知虞非同一般的关系,又让安和乔下不来台。

  但由于是跟安知虞控诉的,安和乔自然而然,也要将安知虞一并记恨上。

  好一招挑拨离间,这报复人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

  可安知虞明知他是故意如此,还不能戳穿,甚至要给面子的陪他演戏。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还是不要惹恼他为好,谁知道这疯子会不会突发奇想,起兵造反呢。

  “你……!”安和乔当下气恼,反唇相讥,“燕世子未免自视甚高,借着大陈国君的嘱托,鸡毛当令箭,待使团离去,世子可别又沦落为质。”

  闻言,安知虞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不知者无畏,她忽然有些羡慕起安和乔来,如今还没见识过眼前这人的心狠手辣,所以什么话都敢说。

  不待她感概完,安和乔话锋一转,又将矛头对准她。

  “三姐姐真是好手段,一边与四殿下牵扯不清,一边又与燕世子亲亲我我,真当旁人都眼瞎瞧不出么?好女不嫁二夫,做妹妹的,还是奉劝三姐一句,早些有个决断的好,可别误了旁人的姻缘!”

  说罢,轻哼一声,扶着安明若离开。

  看着安明若略微僵硬的步伐,便知也被安和乔那一番话惊得不清。也不能怪安和乔没脑子,只是不由得令人沉思,她是怎么安然无恙活到今时今日的。

  按在肩头的手,渐渐收紧力道,站在她身后的人,再次低头,在耳旁低声道,“郡主姐姐,还在和四皇子牵扯不清?”

  气息拂过耳廓,轻轻绕在颈侧,莫名的瘆人。

  “……”安知虞动了动,没挣脱开。

  但她也能听出话里的不悦,或许是俗世凡人奇怪的占有欲吧,不管是因何故,宋惊唐既然说了要娶她,若得知她与别的儿郎有所牵扯……

  不对啊,既然他记得前尘过往,那么,自然也知前世她曾为宋临痴心不悔到什么地步。抿唇略略沉思,如今宋临正是极好的借口,她浅浅呼出一气,并不否认,“世子既

  然明知我与四殿下的过往,又何必多此一问。”

  “郡主可知为何陛下没有在重阳宫宴上赐婚?”

  安知虞偏头,视线落在肩上那修长的手上,沉声问道:“是你动的手脚?”

  他压低声量耳语两句,说的是宋临之危,让安知虞蓦地睁大双眸。随后,少年一声轻笑,问她,“心疼了?”

  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笑意渐敛,“曾经他就没有赢过我,如今,更加拿不走属于我的东西。”

  看着朝静斋走去的背影,安知虞微微蹙眉。属于他的?是指那个位置?还是她?

  无论是什么,安知虞都不想成为这些野心家们皇权博弈的筹码。

  授衣假后,再返国子监时,已是十月深秋。

  道路两旁金菊正盛,凋落的花瓣如赤金,铺开一层厚厚的锦毯。

  清秋风露中,国子学也浸着一片菊蕊清气。

  安知虞小小打了个呵欠,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眼下有小片乌青,显然没睡醒,有些没精打采的模样。

  这两日便临结业考,看春去秋来,转眼便要入冬,人亦不复当初。穆韫月和姚姝等人,因已成婚,是不必再来国子监中。自上回孟意远之事后,宋骄娇便再未出过宫门。

  曾经喧闹的学院,如今难能可贵的寂静下来。

  唯有顾横云,依然如故,时常从太学院跑来,寻安知虞解闷儿。

  学堂前有四季常青的攀藤,即使秋冬也枝繁叶茂,浓绿依旧,一枝枝沿着青瓦铺盖下来,垂在窗牖前。

  安知虞正托着腮,瞧着那垂枝出神,顾横云不知何时坐在了案几对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发什么呆呢?”

  安知虞姿势未变,喃喃开口,“在想明日去寺庙上柱香,菩萨能不能保佑我在结业考上,赢过秦霜色和季寒迟。”

  顾横云目光落在她眼下乌青上,犹疑片刻,“你近来不会是,每日都在悬梁刺股,挑灯夜读,才熬成了这副模样吧?”

  旁边听闻的人,无不窃窃私语。

  “郡主可真是太用功了。”

  “可不是么,这般勤学苦读,着实不易啊……”

  “难怪,难怪,能从太学院最末几名,到有如今学问,必然是每日在府中熬夜苦读了……”

  听着周遭的窃

  窃私语,安知虞缓缓放下托腮的手,收回视线,稍稍坐直,微微一笑,直接否认,“怎会。”

  若让人知道背地里艰辛苦读,显得她多不聪明似的,多没面子啊。

  “昨夜嘛,在艳阳春与小郎君饮酒,误了时辰,睡得晚了些。”她说完,小小伸个懒腰,一副是你们不懂的模样,“唉,都怪那些小郎君生得过于俊美,这才多饮了几杯。”

  此言一出,周遭视线瞬时变了,纷纷投来羡慕钦佩的眼神。

  “真不愧是是郡主,就是这般风流潇洒。”

  “无拘无束,不屑于坊间流言蜚语,境界之高啊……”

  对嘛,这才符合她一惯作风,风流倜傥的纨绔做派,怎能与俗世同流合污。

  顾横云一掌拍桌,怒斥她没义气,“此等好事,竟不邀我一道前往,好不容易近来阿耶和顾山亭那厮都不在京中……”

  安知虞老神在在的拍了拍她手臂,“消气,消消气,下回一定邀你同往。”

  逗完顾横云,见人怒上眉梢,安知虞却觉心头郁气消散许多。

  人嘛,就是要懂得苦中作乐。

  刚调侃完,便闻得窗外有略微耳熟的一声嗤笑,安知虞微微偏头,朝窗外瞧去。

  浓荫的槐树下,少年抱臂倚着树干,正似笑非笑望着她。

  “……”

  这人,何时来的?

  安知虞不动声色转开眸子,假装没瞧见,甚至掩耳盗铃的抬手支额,挡着侧脸。

  装腔作势的时候,被人拆穿是一件极为尴尬跌面儿的事。

  心中只盼那少年不要多管闲事。

  过了好一阵,直到外边儿没了动静,安知虞才敢稍稍侧眸去看,却看见宋惊唐和一位苍衣斓袍的贵公子,并肩朝远处走去。

  安知虞一时没认出那人是谁,还是顾横云见她久久望着窗外,伸长脖子一看,“你在瞧什么?咦,那不是燕世子与庄御史么?”

  “庄御史?”

  顾横云瞥一眼便收回视线,随口回她,“恩,国子监庄祭酒家的公子,庄椿岁。”

  经她提醒,安知虞脑海中才隐隐浮现出那人来,如今好像是在御史台任职,只是不知这人何时与庄祭酒家的公子搭上了关系。

  庄氏在国朝很受文人推崇,当朝大儒之族,又是

  任国子监祭酒,朝中多半官员皆为其学生。她还记得,前世宋临和宋祁都曾在庄祭酒这里吃了无数次闭门羹。

  罢了……安知虞淡淡收回目光,懒得再想这些烦心事。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结业考为重,需要考得第一名次,才有向陛下提要求的资格。

  周礼有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是以结业考上,礼、乐、射、御、书、数皆在应考范畴。

  在礼书乐这三门或许略逊于秦霜色,但在射御数这三门,她有把握优于秦霜色。

  连考三日,安知虞虽不敢说稳操胜券,但也算是心中有底,至少有一半的可能夺魁。

  距离放榜,尚需几日后才揭晓,在此间,倒是三皇子府,以生辰为由,广发帖邀京贵子弟一叙。

  为了避嫌,此番不曾邀朝中官员,多为各家未曾任要职的年轻子弟。

  雍宁王府自然应邀在列,安知虞本不想去,毕竟如今的三皇子妃姚姝,与她也算不得有什么交情。况且,届时穆韫月必然也会到场,自那件事后,穆韫月嫁入国舅府,除却重阳宫宴上匆匆一见,还未曾再见过了。

  安知虞自然晓得,穆韫月势必会找机会报复回来,这点不得不防。

  可在府中也是无事,且不想单独面对暂住静斋那位,干脆与安明若和安和乔,一道赴约。

  三皇子府的宴厅布置得十分奢华,因无诸家长辈在场,此次是男女分席而坐,宋祁与姚姝各自招呼左右厅。

  一众闺秀贵妇间,安知虞虽没几个相熟的,但看在雍宁王府如今的权势上,众人大多还是要来主动与她攀谈几句。

  和顾横云同坐一案,这回是宋临生辰,作为嫡亲妹妹,宋骄娇自然要亲临。只是人瞧着不如往日精神,见人这副模样,安知虞不由得蹙眉。

  不过一个孟意远,她就这般放不下么?

  酒至半酣,宋骄娇嫌宴厅烦闷,与姚姝交待了一句,说要去园子里透透气。

  安知虞随后跟上,她当初出此下策,只是想让宋骄娇明白,孟意远满心只有考取功名,只想位极人臣,并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公主。”跟在宋骄娇身后,安知虞开口唤住人,由桑落守在园子入口处,她独自过去,也不和

  宋骄娇客套,开门见山的问,“公主这些日子避而不见,是在恼我?”

  宋骄娇驻步,微微扬手,巨胜奴识趣的退远了些。

  她转过身,看向安知虞,抿了抿唇,“郡主多虑了,吾只是近来身子不适,才未去国子监罢了。”

  安知虞走近几步,在宋骄娇跟前站定,一改往日嬉笑模样,认真问道,“公主,你我之间,要这般客套疏远吗?”

  “若易地而处,倘若公主知晓我所倾慕之人,并不是我所认知的那样,亦无法真心待我,作为好友,公主难道会视而不见,不提醒我吗?”

  宋骄娇内心挣扎,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脱口而出,“可你所倾慕的人,他亦待你很好,或许往常四哥不曾待见你,但如今四哥亦对你有意,可我呢,我对孟意远的一片痴心,仿佛是个笑话,我堂堂国朝公主,在他眼里,却不如一个功名。”

  安知虞静静听她说完,敛眸,短暂默了一息,问她,“因为是我让公主看明白了这一切,所以公主就将这一切怪罪到我头上吗?”

  “我……”宋骄娇猝不及防被她说中心事,眉心拧起,良久,只道,“我只是心中有些乱,觉着心里难受,却又毫无办法。”

  “阿虞,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身为公主,我的婚事根本不能由自己做主,我也不能嫁给所喜欢的人,其实嫁给谁都一样……不像你和阿云,不需要背负皇女的使命,有爹爹疼爱,能选一个自己中意的夫君……”

  “我并非是恼你,我亦知晓,你设计孟意远是为了让我看清他的真面目,不再痴迷于自己的幻想中……可我,就是心里太难受了……”

  昔日那个骄纵跋扈的公主,此刻静静垂下眼眸,可遮不住眼中那份淡淡的悲哀,和对前路的担忧。

  的确,即使身为公主,比天下女子都尊贵的女儿,但是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自己未来的夫君。

  例如和亲一事,哪怕不是嫁给别国皇子,就算是七老八十的皇帝,她也只能认命。如若不然,那就是不顾两国之谊,不顾百姓,是不配为一国公主的。

  享受了多少荣华,就要承担多重的责任。

  况且,国朝仅仅两位公主,

  陛下自然不会舍得让五公主宋风荷去和亲,所以宋骄娇是唯一的人选。除非,在和亲之前,她的嫡亲兄长宋祁能荣登大宝。

  一时间,安知虞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没法告诉宋骄娇,自己只是故意博得宋临的好感,只为报复曾经的那份辜负。也没法告诉宋骄娇,或许她也不能嫁给所喜欢的人,因为……她如今不想喜欢任何人。

  已经被辜负过一回了,那种被利用被抛弃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她不想再去经历一回。

  如今的愿望很简单,只想让曾经辜负过害过她的人,得到报应。让自己所在乎的人,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至于旁的,她好像也没什么宏愿了。

  “我只是想告诉公主,不要为虚无缥缈的情爱,而困住自己的心,这人世间,还有诸多比情爱更美好的事。”

  安知虞掏出袖中锦帕递去,“既然他辜负了你的喜爱,那就不要再为这个人伤神,因为他不值得。”

  宋骄娇吸吸鼻子,接过锦帕,“起先,或许我是因他而难过,可后来,我发现,真正令我难受的,不是孟意远不喜欢我。”

  “我难受的是,当我讨厌一个人或一件事时,却没有能力去摧毁它。”

  最让人难受的,是发现自己是有多无用。

  安知虞闻言,怔了怔,却是弯眸笑起来,“公主能想到这点,证明公主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公主。”

  不是只知痴迷情爱,而迷失自己本性,年少时的宋骄娇,有属于她的明媚张扬,就算骄纵跋扈,那也有天家女儿的尊贵和隐隐待发的野心,一旦埋下种子,终有一日,会生根发芽。

  宋骄娇渐渐平复情绪,看到远处过来的人,压低声对安知虞道,“你无需忧心我,我虽恼了你几日,但终归也明白你是为我好。只是阿虞,即便我不想与你有隔阂,可倘若以后你真跟了四皇兄,也请体谅我的难处。”

  随后退开一步,对来人淡淡颌首示意,再开口,“看来四皇兄有话要与你说,我就先回去了。”

  安知虞这才注意到后面有人过来,回身见着宋临,便也没挽留宋骄娇。

  她方才那番话的意思,说的很明白,宋祁是她的嫡亲兄长,所

  以在皇储之争中,宋临自然是她的敌人。若安知虞真嫁给了宋临,那么她们二人自然就是站到了对立面。

  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在成王败寇的时候,是难论情谊的。

  “四殿下安好。”安知虞淡淡福身一礼,宋临既然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

  也是讽刺,曾经她对他痴心不悔献殷勤的时候,宋临对她不屑一顾,可如今,或许是因雍宁王府之势,或许是她不再纠缠而让他体会到失落感,反倒自己上门来处处示好。

  对宋临,安知虞虽心中有怨且恨,但未达目的,倒也不至于太过冷淡,只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让宋临对她愈发捉摸不透。

  “郡主近来可好?”宋临走近她身旁,眸色殷殷投来,那温润如玉的关切,毫不遮掩,“自重阳宫宴后,一直想与郡主单独说说话,却无机会,又怕唐突了郡主。”

  安知虞淡淡一笑,略显好奇,“哦?四殿下想与我说什么话?”

  “我与郡主也算是自幼相识,往常是我愚钝,且不开窍,总觉郡主行事太过张扬大胆,后来才明白,这份率真和无畏的勇气,是多难能可贵。”宋临凝视着人时,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总带着一股深情模样。

  “可是,是我明白太晚,后来郡主……似乎改变了心意,可是因为心中,已另有他人了?”他问得小心翼翼,顿了顿,又道,“此问唐突,但,却想听郡主一句真话。”

  如果是前世,能得他如此话语,心中必然是雀跃不已的,可如今听了,只是唏嘘而已。

  有些弄丢了的东西,是找不回来的。

  安知虞甚至反思,前世的自己,是真心喜爱他这个人吗?还是,仅仅是因为不曾得到,所以才念念不忘而愈发执着?她所倾慕是,是否仅仅是那如隔云端,摸不着的那份朦胧憧憬?

  如果是真的喜爱,这会儿听了这番话,为何无动于衷呢?心如死水,一丝波澜起伏都没有。但她轻轻低眉,眼神略显飘忽,看似含蓄内敛的羞涩,低声道,“阿虞只是不想在让殿下心烦……”

  安知虞并不答他什么心意不心意,只是这话模棱两可,随他怎么想了。他大可猜想,不想让他心烦,故而

  不再纠缠,但实际并未改变心意。

  “郡主……”宋临闻言略有动容,又走近一步,主动伸手,握住眼前少女半拢在袖中的手。

  名门贵女们,十指不沾阳春水,握在掌中的柔荑,触之细嫩娇柔,令宋临心头一紧,不由得加重几分力道。

  安知虞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尖,忍着想甩开手的冲动。

  可她忍得了,不代表有的人忍得住。

  在宋临欲更进一步,伸手揽腰时,一股疾风袭来,撞开俩人。宋临还不及反应,人已被掀翻在地,后背重重砸在青石地板上。

  “你……!”宋临正欲斥责出口时,抬头见着来人,怒意瞬间被压制,变成一股阴冷的笑,“燕世子?你这是作甚么?”

  就连安知虞都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宋惊唐何时过来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转瞬就出现眼前。

  他今日一袭褚色斓袍,腰系玉带,单看背影,是清贵俊朗的年轻公子,但若窥面色,却有股令人胆颤的狠厉之色。

  “不做甚么,好意提醒殿下而已,有些东西,你碰不得。”他一璧说着,一壁掀袍摆,重台黑靴踩在人胸口处,用了十成的力,宋临面上已显狰狞。

  那少年出手极快,令人反应不及,一时落得下风。宋临也未曾想到,不过一个藩王世子,竟如此胆大妄为,敢折辱当朝皇子,“燕世子!莫不是疯了不成?竟敢对皇嗣动手?罪同谋逆!”

  当着女人的面,被人踩踏在脚下,不仅脸面全无,那种羞恼简直让人怒火中烧。宋临伸手欲朝他腿上劈去,却被宋惊唐抬膝一挡,随后被抵压在地,动弹不得。

  “想对殿下动手的,可不是我。”少年冷冷勾唇一哂,挪开腿,在宋临要翻身爬起时,蹲身抬掌压在他肩膀,带着内力压制,让宋临一时无法挣脱。

  宋惊唐低语几句后,宋临却卸了力,不再反抗,只抬眼,“燕子在胡说些什么?”

  “是不是胡说,殿下心知肚明,更何况……”宋惊唐顿了顿,松手站起身,“四殿下今晚能不能活着离开,尚是未知数,等能见到陛下,再斟酌要不要治我的罪吧。”

  安知虞距离虽近,但也没听清那少年到底对宋临说了些什么,只是她一时也不

  知该帮谁,或者说,她并未打算帮谁。

  无论谁落得下风,对她而言都是好事,最好让他们鹬蚌相争,她坐收渔翁之利。

  可宋临没再继续纠缠,忿忿剜了宋惊唐一眼,甚至不顾安知虞尚且在此,匆忙离去。

  徒留她独自面对那少年,这就……很不妙了。

  抬眼,便对上那双冷戾的眸子,连伪装都不屑了,眼底森然幽黯。不待安知虞开口,少年一把攥着她手腕,拖着人就走。

  安知虞被拽得一个趔趄,低声轻呼,“宋钺!你松手……”

  正好桑落听见动静,从入口处跑了过来,见此一幕,忙要上前护主,“放开郡主——”

  少年反手一扬,袖中薄刃便抵在小丫鬟的颈侧,玄铁短刀映着寒光,桑落僵在原处。

  安知虞忙拽住少年臂弯,脑子急速飞转,“桑落,你去那边守着,若有人问起我,只说筵席烦闷,在园子里透气。”

  安知虞隐有预感,宋惊唐虽然生气,却并非要伤她性命,但对桑落,他未必会发善心。

  她大抵是知晓宋惊唐为何忽然发怒的,那少年既然说过心悦于她,也说要娶她,见到她与宋临的亲密举止,自然是难以容忍。

  就像被侵占领地的猛兽,瞬间露出利爪獠牙。

  桑落自然不会丢下主子独自逃命,即使胆怯却仍不肯离去,“郡主,奴婢不能丢下你……”

  “这是命令。”在宋惊唐失去耐心前,安知虞沉声道,“世子只是有话单独跟我说,你去旁边守着便是。”

  她微微用力,拉开少年执刀的手,用眼神示意桑落先走。

  桑落虽惊惶,但好歹理智尚存,她留在这儿亦是无用,还不如先走,再去寻自家大郎君或顾二娘子来相助。

  待人前脚刚走,安知虞便被拦腰抱起,少年运功提气,飞掠翻过园中高墙,不知落在哪处院角,四周树荫浓郁,掩去身影。

  许是不想有人打扰,许是给她留几分薄面。

  筵席开时,已近黄昏,席过半场,月上梢头,盏盏明灯高悬。

  少年未曾松手,攥在她腕上的力道愈发的重,冷冷开口,“我以为郡主是个明白人,却不想,还是这般愚蠢。”

  安知虞猜测他所说的愚蠢,应是指还在指望能

  嫁给宋临吧。心中几经犹豫,在解释清楚和让他误会之间来回摇摆。

  若作解释,变显得她怕他误会似的……若由他误会,可又不知他到底要发什么疯。想到方才他对宋临所说的话,安知虞忙问,“什么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可是上都城,这是皇子府邸,你,你不会是……”

  “就这么担心他?”不等安知虞问完,少年长眉一压,抬手箍在她脸颊,似要将那担忧掐断,声沉如寒冰,“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安知虞抬手去扳他的手,纹丝不动,反倒让他加重力道,脸颊被捏得生疼,“你,你到底想作甚么?”

  不似往日的调侃,这样的宋惊唐,更像前世那个屠城暴虐的漠北霸主,喜怒不形于色,眼底阴鸷,气势迫人。

  “想做什么?”他目光淡淡落下,最终停在那滟滟红唇上,“说出来还挺难为情的,郡主真的要听?”

  那样的目光,令安知虞下意识警觉,她虽觉得他不会伤及自己性命,可是……罢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说清楚为好,“我不是担心宋临,他曾经负我,我为何还要担心他?”

  “我是担心……担心局势动乱,百姓安危,我知世子心怀大业,可,百姓何辜,要受战火牵连……唔……”

  安知虞一番大义凛然的说辞,尚未说完,被少年伸手捂住嘴,俩人转身躲入一处暗角。

  头顶低低一声,“别动,有人。”

  闻言,安知虞刚要推搡的手,不得已垂落下来,由他捂住嘴,按在怀中。

  刚静下来,果不其然有俩人低语声传来。

  虽看不见人,但声音听着耳熟,略略一想,便分辩出是姚姝和穆韫月的声音。

  “放心,这药不会有问题,毒不死人。只要她饮下,顶多出些丑罢了。”

  “这种药你从何处得来?若是出了差错,连累我家殿下……”

  “姝姐姐放心,我自有万全之策。况且,若她真嫁得四皇子,这才是对三殿下的最大威胁。”

  “今日绝不可再出差错,否则……”

  离得很近,他们所躲的暗角,仅仅前面几株树丛,因入夜,才易让人忽视这院落一角还有两个人影。

  但宋惊唐略通药毒,且因常年训练,嗅听较常人敏锐,

  姚姝打开那小盒子时,散出的淡淡药气,少年微微皱眉,显然是辩出是何种药物。

  声音逐渐远去,单仅仅听到的那几句,就已经足够让安知虞心跳加速。如果没猜错,她们口中那‘药’怕是要用来对付自己的。

  周遭再次静下,而那少年仍旧紧紧贴着她,呼吸就落在耳畔,又痒又躲不开。待人走后,安知虞忙伸手想推开人,可她刚一动,搂在腰间的手臂就再次收紧。

  “人走了。”安知虞轻蹙眉尖,抬眼却是一愣,即使角落昏暗,树影婆娑,她也瞧清了少年眼中的不对劲,眼眸深深,明显带着点别的意思。

  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抬手捂嘴,小声问询,“能不能,先出去……”

  少年没回答她的话,伸手拉开她手腕,低头便要吻下。

  本就有所提防,安知虞下意识扬手欲扇,可手还没落下,因为宋惊唐在她扬手时,停住了。

  她瞧着那双幽黯的眸子时,微微一抖。

  害怕,是因为见识过这人的心狠手辣,阴鸷薄情。并且她也有自知之明,他若想杀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一个心狠手辣且毫无顾虑的人,是无坚不摧的。

  而她有诸多顾虑,不能无所顾忌的任性妄为。

  可是,她明明已经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了,若按照她以前那刚烈的性子,直接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得了。

  安知虞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为什么重生一回,却还要承受这么多。她实在是看不懂这少年,嘴上说着心悦于她,说着要娶她,可所作所为,却又恨又残忍。

  想报复她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宋惊唐僵持不动,还是安知虞忍不住,挣扎着想掰开他搂在腰间的手,眸子微微泛红,弥漫着一层雾气,蓄力控诉,“堂堂燕世子,此等行径,和那些泼皮无赖有何分别?你说心悦于我,想要娶我,可你几次三番的轻薄,可有半分看重过我的感受?”

  姑娘家的清誉,便是容他这般放肆的麽?混账东西。

  宋惊唐微微眯眼,瞧了她一会儿,小姑娘那双琉璃般明净的眸子,眼角微红,洇着朦胧的薄薄水雾,好看得让人心软,于是顺从的松了手,甚至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尊重郡主

  的感受,但倘若……”

  顿了顿,他忍不住抬手,轻抚上那双漂亮明亮到,让人想要藏起来的眼睛,女孩儿下意识闭眼,偏头躲开,浓密纤长的睫翼,轻轻扫过他指尖。

  少年稍稍收敛起那股戾气,低声道,“倘若郡主还是不知悔改,心里还想着如何嫁给旁人,那就别怪我不心慈手软了。郡主知道的,我既非君子,也非好人。”

  威胁的意味,明显而直白。

  他的心狠和坏,从不遮掩,更不需要为自己找什么借口。

  略带薄茧的手,最终落在安知虞颈后,一片死寂中,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旁,“我虽不舍得郡主哭,可若郡主是为别的男人哭,那我会让郡主从今往后,只因我而哭,郡主若不信,大可一试。”

  她信,自然是信的。前世他连谋逆这种千古罪名都不在乎,什么卑鄙小人的骂名,更入不得他的眼。

  少年右手拇指戴着一只玉韘,不轻不重的摩挲在她后颈时,一股幽幽凉意,引起背脊一阵颤栗。

  那样骇人的气势,很难想象是在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身上看到的。

  不过,认真说来,他若也是重生归来的话,的确不算十七岁。所以,有这样凛冽迫人的气势,有着和外貌年龄不相符的深沉稳重,也不足为奇。

  安知虞抿唇不语,她曾经是想过利用他的好感,来对付别人,但并没想过是这种好感……莫名其妙的招惹上这种令人胆颤心惊的惦记,若追根究底,是她自己惹的祸。

  “在我还有耐心哄郡主高兴的时候……”宋惊唐按着她后颈,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额间,紧盯着小姑娘那双飘忽闪躲的眸子,尽可能的放缓语气,“郡主姐姐,最好也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而不是去惦记旁的人。”

  “否则,我们的账,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算。”

  一句比一句,让人窒息。她可丝毫感受不到,他在哄自己高兴。

  四目相对,安知虞避不开,只能被迫看进他眼中,从那双幽黯的眼眸里,她解读出一些不想去面对的情绪。

  偏执的占有欲。

  她素来知晓,宋惊唐绝对不算一个正常人,换作她从小经历过那些欺凌折辱,怕是也对这世间充

  满恶意和怀恨在心。也如他所说,不是好人,更谈不上什么君子,他能为了目的不折手段,杀人不过手起刀落,这些她都见识过。

  安知虞心中犹疑,她的确没必要赔上自己的姻缘,用来报复宋临和安明若,或许借宋惊唐的手,更容易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她担心自己玩脱,根本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不过,宋惊唐有一点没说错,既然已经提前步步谋划,他明明可以直接杀回来,照样能达成前世所愿,不必大费周章在京都与这些人周旋。

  所以,当真是为了她麽?

  不待安知虞纠结出个结论,宋惊唐已经松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至她嘴边,没头没脑一句,“吃了。”

  “这是什么?”没了束缚,安知虞忙后退一步,看着他手中那颗不知是毒是药的小丸,轻轻蹙眉,自然是不肯吃的。

  宋惊唐没回答她,反手将那粒药丸喂入嘴中,然后伸手,捧住她脸颊,迅速凑过来,吻住红唇,在安知虞尚未反应时,轻轻撬开贝齿,直接用嘴将药丸喂她吃下。

  安知虞毫无防备,连推开他都来不及,完全不知自己吞下的是药是毒。本以为他对自己一番剖心,好歹也算有几分真诚,不会再动手动脚做些逾矩的事儿,谁知不过一个转瞬,便又让他得逞。

  刚消散的怒火,再次凝聚,心中一横,齿下便不留情。

  这个小混账!

  方才刚说的话,转眼就不作数!

  宋惊唐唇上吃痛,这才松开她,抬指,轻轻擦过被她咬伤的唇角。不等他开口,小姑娘先一步控诉。

  “你言而无信!”

  刚说要尊重她的感受,转脸就不作数,简直可恶。

  瞧着她气愤羞恼的模样,少年却是轻笑,气恼也好,羞愤也罢,他喜欢看小姑娘这副鲜活明媚的样子,不似前世里,在鸾台上那副枯沉死寂的漠然。

  拭去嘴角那点儿血迹,宋惊唐倒未恼,甚至眼底带笑,“是郡主先不听话的。”

  这句话,明显不同于前面的语气,安知虞甚至听出几分,似乎略带纵容的宠溺……但立马被她否决,许是被他吓懵了,竟生出这样离谱的错觉。

  宋惊唐转身,走出

  暗角处,回眸看她,示意安知虞跟上,见小姑娘仍旧蹙眉,才解释一句,“这药虽略带毒性,但不伤人,能与一些药性相冲,是毒也不是毒,以防万一罢了。”

  什么是毒也不是毒……但安知虞也听出,自己性命是无忧的,也是,他若要杀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随即想到方才姚姝和穆韫月所言,略明白过来,应是一种能抵消其他药物的东西,不知姚姝和穆韫月的具体谋划,所以让她提前服下这种药。

  按捺下心绪,她方提步跟上,到了将出院中时,忽然顿步,小声开口,“你,你先进去……”

  出来也好一阵了,若再孤男寡女一同回到前厅,难免引人遐想。虽然……这人的确做了那些惹人遐想的事。

  宋惊唐轻轻嗯了声,倒不再为难她,只嘱咐一句,“一会儿回到宴上,万事小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只需在原座不动即可。”

  这句叮嘱,让安知虞意识到,接下来,或许是一场不小的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2021我会努力多更新!

  答应大家的日字更来啦!檀檀子雄风再现(bushi)

  今天又是病娇小宋作死的一天呢(微笑.jpg)

  偏执小变态的人设不能倒!

  我知道你们想骂他,骂骂骂尽管骂!

  不会哄老婆的男主在晋江是要被鞭挞的!(握拳)

  (ps:如果显示有修改,肯定是我在悄悄改错字捉虫!无视就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fqxs123.cc。番茄小说手机版:https://m.fqxs123.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