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凤凰香未燃尽，瓜果带露。
五十章：凤凰
客栈里。
黄壤好不容易应付完屈曼英,这便拿着谢红尘的玉佩出城。
城是出了，但信她却是不会去送的。
说到底，那个高门大户的息壤一族,和她有么关系？
她在瞰月城郊游『荡』,有心去找一秋，但是这才刚刚分开，又跑上门去。
怎么看也有迫不及等。
黄壤不是知少女,春心萌动这样的事，恐怕还是丢人。
她信步闲游,经一小块农田,却被田中的豆苗吸引了目光。
那农田狭窄，看上去不两分地。然而里面却种着她亲手培育的豆苗。
在这样一个地方，居然看到自己的良种，黄壤当然感兴趣。
她蹲在地边,掐了一片嫩叶。这豆种被养护得极好，地里没有一根杂草。黄壤心血来『潮』,不由翻出今日屈曼英给她的账册。
她本是随意翻看，然而却真的查找到这么一块地方。
瞰月城北郊十里外，薄田分。
上面写着田主人名叫曹元,他申领了豆种一两。
就是这么区区的一两豆种,也有记录在册？
黄壤心中诧异，她翻动账册，里面记载了瞰月城周围的良种申领情况,远不止这一块农田。黄壤在旁边又找到了许多。
其良种类别、数量都分毫不差。
她沿着这薄田,逐渐走进一个村落。
村中不少土地，里面都种着她培育的种子。
“姑娘？这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回家啊？”黄壤看得出神,冷不丁身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蓦然转身，这才发现身站着一个老『妇』。
这老『妇』甚恶意，不然以黄壤剑修的机敏，再如走神也不会毫察觉。
她微着道：“啊，婆婆，我本是走亲访友，认错了路。此天又黑了，在辨不清方向。”
“哎呀！你这姑娘，怎的如此大意？”那婆婆闻言，都替她焦急起来，“那你可不能再走了。这天黑人少的，可别遇上么坏人。”
她想了想，说：“你进屋，婆婆给你做碗热汤。”
黄壤有想这良种的事，便也不推辞，随她进了屋。
这是一间普通的土屋，里面放着锄头、箩筐之类。东西繁多，收拾得倒还整齐。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进厨房，开了锅灶，想了想，又取出一个鸡蛋。黄壤查看这厨房，只见其四壁都有烟薰的痕迹。这房子看来是很有年头了。
黄壤说：“婆婆没有家人吗？”
老婆婆将柴引燃，放进灶孔里，道：“都了。前年年头不好，两个儿子都没扛来。来老头子病了没钱治，就只剩了我一个孤老婆子。”
她提起家人，也不剩了这么一两句，连悲伤都极为浅淡。
黄壤微怔：“我记得朝廷每年都会发放良种，至于此？”
老婆婆将火升好，长叹一声，说：“朝廷是会发放良种，但那上等的种子，都是发给大户统一播种。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人丁单薄、土亩又少的人家？以前我们只能买普通粮种。”
她边说，边和面，打算给黄壤做个汤面：“这普通粮种啊，靠天吃饭，一逢天灾，便颗粒收。可土地的赋税，却半点也少不得。”
黄壤皱眉，说：“我方才来，看见外面土地里都种着上好的豆苗。”
她说到这个，那婆婆便高兴起来。她脸上皱纹也舒展开来，说：“这几年好多了。说起来，都多亏了女菩萨黄壤啊。”
“啊？”黄壤愣住。
那婆婆把汤面下好，又给她卧了个鸡蛋，说：“那育种师们，都不愿意把良种卖给散户。我们又出不起高价，平哪有这么好的种子？十年前，黄壤姑娘派人送来这种子，说是免费给我们播种。我们这个村子，十年来没有饿人了。”
她把面盛出来，又撒了香葱，说：“我们老头子真是命不好。一辈子没能赶上个好候。”
黄壤听她絮絮叨叨，心里却五味杂陈。
一般的育种名家，确是不会允许自己的良种卖给散户的。
就在从前，黄壤主持黄家的候，她的良种契约里也有明文约定。
散户地小，买不起试种的肥料，也不能很好的经管照顾。这种子未必能达到试种的收成。
万一减产或者病变，对育种师的名声是极大的损害。
再者，散户出不起价，良种贱卖，育种师的身价地位如维持？
所以，世面上几乎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只有能力低微的育种师，其良种才会贱卖给散户。
是以，朝廷每年批量采买，其契书上也会注明。
最知名的育种师，如息老爷子所育名种，田亩不千者不得使用。
哪怕是黄壤的种子，也必须田亩百，方能种植。
这是一个育种师身份的标注。
所有人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则。
只是从来没有人想，那散户怎么办？
因为良种产量颇高，于是官府赋税加重。而买不到良种的散户，用普通的粮种，缴纳着育良种的税收。
就算每年官府采购的良种有富余，也因契书约定，不敢下发。
变异的良种，稳定了江山社稷，却是底层百姓的雪上之霜。
老婆婆把汤面端到桌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好姑娘，来吃口面。看你衣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恐怕粗茶淡饭，不合口味。但经这么晚了，你好歹对付一口。”
黄壤坐到桌前，意间看见墙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她的名字。名字前，还供着香蜡瓜果。
“这是么？”黄壤指了指那贡桌。
老婆婆忙说：“啊，这是长生牌。村子里好多人家都有。黄壤姑娘乃是菩萨再世，我们这凡夫俗子，恐怕一辈子也见不上她老人家一面。于是就为她立了这长生牌，早晚供奉。希望她万事顺遂。”
黄壤埋头吃面，喉咙里却哽着一团酸楚。她虽出生微贱，但好歹黄家也是土妖一族，有着收入不菲的营生。
她不曾经历这凄苦，又哪懂人间仓惶与助？
哪里有么菩萨临世啊，她和所有育种师一样，曾经严禁自己的良种出现在任散户手中。黄家为此还有专门的家奴巡查。
就算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良种，也绝不是免费的。
黄壤吃了几口面，突然：“婆婆，您听说惜金吗？”
“么？”老婆婆一脸茫然。
她没有听说。
黄壤又：“武子丑和张疏酒呢？”
“这人是谁？”老婆婆想了半天，说：“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出村。这里也就认识村长和地保。其他人可是不认得喽。”
黄壤默默地吃完这碗汤面，这汤面所用的面粉，来自她亲手培育的小麦。
她知道。
可这麦种，其是由惜金、武子丑、张疏酒他们每个月寄来的银子所培育。
黄壤自己并没有任贴补。
这世间，难不成真有人不为名利，自掏腰包，济困扶弱？
黄壤不相信，这样的人，她此前从未见。
她不顾老婆婆的挽留，仍然独自出村。她掏出那本账册，不顾天黑，去找上面标注的田地。
屈曼英做账很细，任极微小的一点种子，她都按田契标明了准确的位置。
黄壤要找也并不困难。
她以武修之体，星夜不歇，甚至不惜用谢红尘交给她的传送法符，四处核对账册。
可是所有散户都严格按照账册的记录，认认真真地侍弄着这良种。
今年这一批种子全都记录在册，并遗漏。
黄壤在田垅边坐到天亮，那绿油油的叶片伸来，像是在同她玩闹。黄壤拔开绿叶，看见人们搭在地边的小石棚。
以前村们会在其中供山神、土地。然而现在，里面只简简单单地刻着一个名字——黄壤。
香未燃尽，瓜果带『露』。
惜金等人不仅将良种如数分发给散户，而且全部以黄壤的名义发放。
以至于没有任人知道这良种真正的来历。
瞰月城，客栈。
天经很晚了，屈曼英坐在床边，说：“我今天终于见到了阿壤，我还『摸』了她的小手。哎哟那个小手嫩得呀……你说她也练剑，她的手上咋就不长老茧呢？”
惜金给她端来洗脚水，说：“玉、玉、玉壶仙、仙宗……有、有……”
他说得慢，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给屈曼英洗脚。
屈曼英既不催促，也不打断。惜金于是得以说完：“有丹、丹『药』，能、能、护、护、护手。”
“嗯！”屈曼英点点头，“看来效果不错，回头我也要买。”
惜金说：“可、可。”
屈曼英想了想，又说：“那孩子生得真是漂亮，有几分像息音年轻候。我今天拉着她，真是脑子都空了。也不知道说错了没有。哎呀，可惜我们家澹儿憨傻，配不上她。”
一说到这里，她就开始生闷气：“你说这都是孩子，息音还逝得早。怎么她的闺女就是人中龙凤，我这几个孩子就是猪中饭桶。”
门外，澹正想向父母请安。他举着手刚要敲门，就听见这么一句。
“娘……”澹推开门，一脸奈。
“你还有脸来！”屈曼英看见他就气，“阿壤回来了吗？”
澹说：“尚未归来。”
屈曼英只得说：“哎，今日我冒然自称她姨母，也不知这孩子会不会见怪。她母亲去逝得早，她在黄墅膝下长大，想来是受了不少苦。我看她对息家人的态度，也并不愿意攀这门亲。”
惜金安慰妻子，说：“不、不、不用、担、担、担心。她她她……是是个好好好孩子。”
屈曼英说：“你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她转头吩咐澹，“你去门外守着，若她回来，就来告知母亲。我思前想，还是要再向她解释一。可别让孩子心里存么事儿。”
澹答应一声，刚要出门，黄壤经站在门口。
黄壤本想找屈曼英谈一谈良种的事，一眼看见屋里的情况，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掌门坦然地给夫人搓脚，并不以为意。
“啊呀，阿壤！”屈曼英见她来，高兴得连脚都没擦，跳起来跑到门边：“好孩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见着息家人了？”
黄壤见到她，一间也不知说么。
若是逢场作戏，她十分拿手。但要真诚以待，尤其是对一个如此热情的姨母，她其并不懂应对。她只得照直说：“我没去，我不想见息家人。”
“也好也好。”屈曼英说，“那你来陪我说说。”
她牵着黄壤就要往外走，惜金拿了鞋子，道：“鞋、鞋。”
屈曼英忙一手扶着惜金的胳膊，一手蹬上鞋子，道：“走，我们去院喝茶。啊，今天你姨父带了糖炒粟子，我们带上。”
说完，她果然是拿起桌上的油纸袋，里面果然是一袋糖炒粟子。
——今日是新秀弟子最一轮试艺，会直接决定排名。惜金定然十分繁忙。可他在回来的路上，还为妻子带回了一包糖炒粟子。
黄壤眼中的夫妻，小如黄墅和息音，及至长大，便是她与谢红尘这般。在她的记忆中，所有的温情加在一起，可能都抵不上这包糖炒粟子。
屈曼英牵着她的手，道：“阿壤，我们去院吃粟子。”
“姨母家人俱在，应该还有不少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吧。”黄壤不是很想去，她还是对这样的热情不适应。
惜金向黄壤点点头，道：“新、新、新秀弟、弟子、排、排……”
呃……黄壤开始四处找张疏酒和武子丑，可惜人总不能跟着惜金到他的卧房里。屈曼英捂着嘴偷乐，好不容易，惜金终于把说完了。
他告诉黄壤新秀弟子排名经出来，黄壤位居头名。
黄壤向他道了谢，掌门接着道：“难、难、难、难得相、相、相见，我、我、我们、好、好聊、聊。”
你故意的吧！黄壤立刻转头对屈曼英道：“姨母，我想跟你去院吃粟子。”
屈曼英哈哈大，牵着黄壤跑走。
黄壤还回头看了一下，见惜金并未跟来，这才放了心。
屈曼英更乐，道：“他这个人，多亏是嘴上有『毛』病，不然啊，指定是个匣子。”
她提起这事儿，毫不避讳惜金嘴上的『毛』病。
这样全恶意的调，在黄壤的成长环境里从未出现。她的容倒是真了许多。
“你是不知道，以前他前来我家求娶我，我爹本来不答应。来在是跟他说费劲，他又没完没了。我爹被他烦得不行，迫于奈，这才允了这门亲事……”屈曼英提起从前，字字鲜活。
黄壤想到惜金拉着岳父大人，结结巴巴求亲的场景，不由失：“掌门真乃奇人。姨母若是同他吵嘴，可如是好？”
屈曼英连连摆手：“不吵不吵，从来不吵。他一句还没说完，我气经消了。”
人同乐，哈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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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壤好不容易应付完屈曼英,这便拿着谢红尘的玉佩出城。
城是出了，但信她却是不会去送的。
说到底，那个高门大户的息壤一族,和她有么关系？
她在瞰月城郊游『荡』,有心去找一秋，但是这才刚刚分开，又跑上门去。
怎么看也有迫不及等。
黄壤不是知少女,春心萌动这样的事，恐怕还是丢人。
她信步闲游,经一小块农田,却被田中的豆苗吸引了目光。
那农田狭窄，看上去不两分地。然而里面却种着她亲手培育的豆苗。
在这样一个地方，居然看到自己的良种，黄壤当然感兴趣。
她蹲在地边,掐了一片嫩叶。这豆种被养护得极好，地里没有一根杂草。黄壤心血来『潮』,不由翻出今日屈曼英给她的账册。
她本是随意翻看，然而却真的查找到这么一块地方。
瞰月城北郊十里外，薄田分。
上面写着田主人名叫曹元,他申领了豆种一两。
就是这么区区的一两豆种,也有记录在册？
黄壤心中诧异，她翻动账册，里面记载了瞰月城周围的良种申领情况,远不止这一块农田。黄壤在旁边又找到了许多。
其良种类别、数量都分毫不差。
她沿着这薄田,逐渐走进一个村落。
村中不少土地，里面都种着她培育的种子。
“姑娘？这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回家啊？”黄壤看得出神,冷不丁身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蓦然转身，这才发现身站着一个老『妇』。
这老『妇』甚恶意，不然以黄壤剑修的机敏，再如走神也不会毫察觉。
她微着道：“啊，婆婆，我本是走亲访友，认错了路。此天又黑了，在辨不清方向。”
“哎呀！你这姑娘，怎的如此大意？”那婆婆闻言，都替她焦急起来，“那你可不能再走了。这天黑人少的，可别遇上么坏人。”
她想了想，说：“你进屋，婆婆给你做碗热汤。”
黄壤有想这良种的事，便也不推辞，随她进了屋。
这是一间普通的土屋，里面放着锄头、箩筐之类。东西繁多，收拾得倒还整齐。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进厨房，开了锅灶，想了想，又取出一个鸡蛋。黄壤查看这厨房，只见其四壁都有烟薰的痕迹。这房子看来是很有年头了。
黄壤说：“婆婆没有家人吗？”
老婆婆将柴引燃，放进灶孔里，道：“都了。前年年头不好，两个儿子都没扛来。来老头子病了没钱治，就只剩了我一个孤老婆子。”
她提起家人，也不剩了这么一两句，连悲伤都极为浅淡。
黄壤微怔：“我记得朝廷每年都会发放良种，至于此？”
老婆婆将火升好，长叹一声，说：“朝廷是会发放良种，但那上等的种子，都是发给大户统一播种。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人丁单薄、土亩又少的人家？以前我们只能买普通粮种。”
她边说，边和面，打算给黄壤做个汤面：“这普通粮种啊，靠天吃饭，一逢天灾，便颗粒收。可土地的赋税，却半点也少不得。”
黄壤皱眉，说：“我方才来，看见外面土地里都种着上好的豆苗。”
她说到这个，那婆婆便高兴起来。她脸上皱纹也舒展开来，说：“这几年好多了。说起来，都多亏了女菩萨黄壤啊。”
“啊？”黄壤愣住。
那婆婆把汤面下好，又给她卧了个鸡蛋，说：“那育种师们，都不愿意把良种卖给散户。我们又出不起高价，平哪有这么好的种子？十年前，黄壤姑娘派人送来这种子，说是免费给我们播种。我们这个村子，十年来没有饿人了。”
她把面盛出来，又撒了香葱，说：“我们老头子真是命不好。一辈子没能赶上个好候。”
黄壤听她絮絮叨叨，心里却五味杂陈。
一般的育种名家，确是不会允许自己的良种卖给散户的。
就在从前，黄壤主持黄家的候，她的良种契约里也有明文约定。
散户地小，买不起试种的肥料，也不能很好的经管照顾。这种子未必能达到试种的收成。
万一减产或者病变，对育种师的名声是极大的损害。
再者，散户出不起价，良种贱卖，育种师的身价地位如维持？
所以，世面上几乎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只有能力低微的育种师，其良种才会贱卖给散户。
是以，朝廷每年批量采买，其契书上也会注明。
最知名的育种师，如息老爷子所育名种，田亩不千者不得使用。
哪怕是黄壤的种子，也必须田亩百，方能种植。
这是一个育种师身份的标注。
所有人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则。
只是从来没有人想，那散户怎么办？
因为良种产量颇高，于是官府赋税加重。而买不到良种的散户，用普通的粮种，缴纳着育良种的税收。
就算每年官府采购的良种有富余，也因契书约定，不敢下发。
变异的良种，稳定了江山社稷，却是底层百姓的雪上之霜。
老婆婆把汤面端到桌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好姑娘，来吃口面。看你衣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恐怕粗茶淡饭，不合口味。但经这么晚了，你好歹对付一口。”
黄壤坐到桌前，意间看见墙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她的名字。名字前，还供着香蜡瓜果。
“这是么？”黄壤指了指那贡桌。
老婆婆忙说：“啊，这是长生牌。村子里好多人家都有。黄壤姑娘乃是菩萨再世，我们这凡夫俗子，恐怕一辈子也见不上她老人家一面。于是就为她立了这长生牌，早晚供奉。希望她万事顺遂。”
黄壤埋头吃面，喉咙里却哽着一团酸楚。她虽出生微贱，但好歹黄家也是土妖一族，有着收入不菲的营生。
她不曾经历这凄苦，又哪懂人间仓惶与助？
哪里有么菩萨临世啊，她和所有育种师一样，曾经严禁自己的良种出现在任散户手中。黄家为此还有专门的家奴巡查。
就算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良种，也绝不是免费的。
黄壤吃了几口面，突然：“婆婆，您听说惜金吗？”
“么？”老婆婆一脸茫然。
她没有听说。
黄壤又：“武子丑和张疏酒呢？”
“这人是谁？”老婆婆想了半天，说：“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出村。这里也就认识村长和地保。其他人可是不认得喽。”
黄壤默默地吃完这碗汤面，这汤面所用的面粉，来自她亲手培育的小麦。
她知道。
可这麦种，其是由惜金、武子丑、张疏酒他们每个月寄来的银子所培育。
黄壤自己并没有任贴补。
这世间，难不成真有人不为名利，自掏腰包，济困扶弱？
黄壤不相信，这样的人，她此前从未见。
她不顾老婆婆的挽留，仍然独自出村。她掏出那本账册，不顾天黑，去找上面标注的田地。
屈曼英做账很细，任极微小的一点种子，她都按田契标明了准确的位置。
黄壤要找也并不困难。
她以武修之体，星夜不歇，甚至不惜用谢红尘交给她的传送法符，四处核对账册。
可是所有散户都严格按照账册的记录，认认真真地侍弄着这良种。
今年这一批种子全都记录在册，并遗漏。
黄壤在田垅边坐到天亮，那绿油油的叶片伸来，像是在同她玩闹。黄壤拔开绿叶，看见人们搭在地边的小石棚。
以前村们会在其中供山神、土地。然而现在，里面只简简单单地刻着一个名字——黄壤。
香未燃尽，瓜果带『露』。
惜金等人不仅将良种如数分发给散户，而且全部以黄壤的名义发放。
以至于没有任人知道这良种真正的来历。
瞰月城，客栈。
天经很晚了，屈曼英坐在床边，说：“我今天终于见到了阿壤，我还『摸』了她的小手。哎哟那个小手嫩得呀……你说她也练剑，她的手上咋就不长老茧呢？”
惜金给她端来洗脚水，说：“玉、玉、玉壶仙、仙宗……有、有……”
他说得慢，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给屈曼英洗脚。
屈曼英既不催促，也不打断。惜金于是得以说完：“有丹、丹『药』，能、能、护、护、护手。”
“嗯！”屈曼英点点头，“看来效果不错，回头我也要买。”
惜金说：“可、可。”
屈曼英想了想，又说：“那孩子生得真是漂亮，有几分像息音年轻候。我今天拉着她，真是脑子都空了。也不知道说错了没有。哎呀，可惜我们家澹儿憨傻，配不上她。”
一说到这里，她就开始生闷气：“你说这都是孩子，息音还逝得早。怎么她的闺女就是人中龙凤，我这几个孩子就是猪中饭桶。”
门外，澹正想向父母请安。他举着手刚要敲门，就听见这么一句。
“娘……”澹推开门，一脸奈。
“你还有脸来！”屈曼英看见他就气，“阿壤回来了吗？”
澹说：“尚未归来。”
屈曼英只得说：“哎，今日我冒然自称她姨母，也不知这孩子会不会见怪。她母亲去逝得早，她在黄墅膝下长大，想来是受了不少苦。我看她对息家人的态度，也并不愿意攀这门亲。”
惜金安慰妻子，说：“不、不、不用、担、担、担心。她她她……是是个好好好孩子。”
屈曼英说：“你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她转头吩咐澹，“你去门外守着，若她回来，就来告知母亲。我思前想，还是要再向她解释一。可别让孩子心里存么事儿。”
澹答应一声，刚要出门，黄壤经站在门口。
黄壤本想找屈曼英谈一谈良种的事，一眼看见屋里的情况，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掌门坦然地给夫人搓脚，并不以为意。
“啊呀，阿壤！”屈曼英见她来，高兴得连脚都没擦，跳起来跑到门边：“好孩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见着息家人了？”
黄壤见到她，一间也不知说么。
若是逢场作戏，她十分拿手。但要真诚以待，尤其是对一个如此热情的姨母，她其并不懂应对。她只得照直说：“我没去，我不想见息家人。”
“也好也好。”屈曼英说，“那你来陪我说说。”
她牵着黄壤就要往外走，惜金拿了鞋子，道：“鞋、鞋。”
屈曼英忙一手扶着惜金的胳膊，一手蹬上鞋子，道：“走，我们去院喝茶。啊，今天你姨父带了糖炒粟子，我们带上。”
说完，她果然是拿起桌上的油纸袋，里面果然是一袋糖炒粟子。
——今日是新秀弟子最一轮试艺，会直接决定排名。惜金定然十分繁忙。可他在回来的路上，还为妻子带回了一包糖炒粟子。
黄壤眼中的夫妻，小如黄墅和息音，及至长大，便是她与谢红尘这般。在她的记忆中，所有的温情加在一起，可能都抵不上这包糖炒粟子。
屈曼英牵着她的手，道：“阿壤，我们去院吃粟子。”
“姨母家人俱在，应该还有不少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吧。”黄壤不是很想去，她还是对这样的热情不适应。
惜金向黄壤点点头，道：“新、新、新秀弟、弟子、排、排……”
呃……黄壤开始四处找张疏酒和武子丑，可惜人总不能跟着惜金到他的卧房里。屈曼英捂着嘴偷乐，好不容易，惜金终于把说完了。
他告诉黄壤新秀弟子排名经出来，黄壤位居头名。
黄壤向他道了谢，掌门接着道：“难、难、难、难得相、相、相见，我、我、我们、好、好聊、聊。”
你故意的吧！黄壤立刻转头对屈曼英道：“姨母，我想跟你去院吃粟子。”
屈曼英哈哈大，牵着黄壤跑走。
黄壤还回头看了一下，见惜金并未跟来，这才放了心。
屈曼英更乐，道：“他这个人，多亏是嘴上有『毛』病，不然啊，指定是个匣子。”
她提起这事儿，毫不避讳惜金嘴上的『毛』病。
这样全恶意的调，在黄壤的成长环境里从未出现。她的容倒是真了许多。
“你是不知道，以前他前来我家求娶我，我爹本来不答应。来在是跟他说费劲，他又没完没了。我爹被他烦得不行，迫于奈，这才允了这门亲事……”屈曼英提起从前，字字鲜活。
黄壤想到惜金拉着岳父大人，结结巴巴求亲的场景，不由失：“掌门真乃奇人。姨母若是同他吵嘴，可如是好？”
屈曼英连连摆手：“不吵不吵，从来不吵。他一句还没说完，我气经消了。”
人同乐，哈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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