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_风情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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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影院是永远不缺情侣的地方。

  这里的男女出双入对,陷入热恋的多情种也会笑意盈然的与恋人咬耳朵,耳/鬓/摩/斯的模样像一对交颈的鸳鸯。

  “《情书》可以吗?”姜忻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触,点开篇幅不长的简介:“好像还不错。”

  “听你的。”

  “最近的场次在二十分钟以后,”姜忻向林知舟递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说:“不过位置不太好,我们坐后排。”

  “嗯。”

  在应用软件上下完单,林知舟拿着二维码去自助取票机取票,跟在队伍的尾巴上缓缓挪动。

  姜忻落在排队人群之外。

  林知舟低声问她要不要爆米花。

  她对这类甜食不太感冒,但看着抱着爆米花桶来来往往的人,否定的回答又有了回旋的余地:“离电影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去买一份小桶的。”

  “好。”

  “再加两杯水果茶。”

  “嗯,”林知舟说:“待会我去排队。”

  20:00电影准时开场。

  姜忻把手里的长筒杯塞进手边的水杯拖,怀里抱着散发着甜香的爆米花桶,压下椅子陷进软座。

  巨大的银幕投射出冷蓝的光,冗长的片头过后电影才逐步进入正片。

  故事在一个少女安静躺在雪中缓缓拉开序幕,烟蓝色的天空与银装素裹的大地,延绵向无尽的远方。

  随着画面的转变,光线交错。

  姜忻捏起一颗爆米花放在齿间轻摩,剩下满腔的玉米甜。

  林知舟在她身边,压着气音:“我记得这部电影很出名。”

  “嗯,”姜忻视线没有移开,“它是一个......很纯美的故事。”她停下来想了想措辞。

  “你已经看过了?”

  “电影还没有看过,”姜忻说:“在我还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年纪,我把《情书》看了七遍。”

  “很喜欢?”

  “对我口味,”姜忻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拿了颗爆米花往他嘴边递,做出投喂的姿势。

  “你要吃么?”

  林知舟视线没有移开荧幕,微微偏头,启唇。

  姜忻手腕回旋,猛的往回收了收。

  看着他咬空,她才像逗弄高冷的猫一样,把手又伸了回去。

  林知舟将所有注意力集中过来。

  来自大荧幕的荧光将姜忻的五官描摹得更加立体分明,笑眼在幽暗的环境中尤显无辜。她晃了晃手里爆米花,像摇晃着一支带有羽毛铃铛的逗猫棒:“喏,你要不要?”

  林知舟作势倾身过去。

  姜忻:“不给。”

  果不其然,戏耍之心泛滥的某人再次快速缩手,并且低头衔走了那颗他想吃却吃不到的爆米花。

  “姜忻。”他低声说。

  “嗯?”

  一个很轻的,上扬的音调都是带笑的。

  林知舟甚至分辨不出这个字音里是愉悦居多,还是得意更多。

  然而下一刻。

  林知舟已然俯身。

  他以一种不由分说的霸道亲吻她,柔软的舌温和的试探,如愿的尝到了属于爆米花的奶香与甜腻味道。

  姜忻在这个吻里失了分寸。

  呼吸变得紊乱而急促。

  抵在他胸口的掌心却依旧安然的贴合,没有推拒与抵触的力道。

  就好像

  就好像即使将她揉碎,甚至拆吃入腹,她都不会推开他。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撞碎了短暂的暧昧,姜忻从迷离中回过神。林知舟皱着眉顿了半秒,用犬齿惩罚性的咬了她一下。

  痛感微末。

  察觉到林知舟的不悦,姜忻拿过手机扫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轻声安抚:“是委托人的电话,回来再补偿你好不好?”

  没等到他的应答。

  姜忻只能先和周围被铃声惊扰的观众说了几声“抱歉”“不好意思”,然后握着手机小心的越过一双双膝盖与椅背之间的缝隙,来到无人的安全出口接起电话。

  一块暗红色的丝绒幕布将观影厅与狭窄的过道隔开,柔和的壁灯落下光线,站在这里仍然能清晰的听到音响穿出的背景乐和台词。

  姜忻垂眼盯着鞋尖,慢慢踱步。

  她耐心聆听电话另一边女委托人的询问,然后告知了她案件大致的进展,再次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思路,最后预估了一个大体的结案时间。

  姜忻挂断电话。

  重新回到观众席,影片已经接近尾声,姜忻几乎是刚坐下就又随着人流出来。

  走出熙熙攘攘的影院,外侧的商场人流如织,提着大包小包的女人以及结伴约饭的人络绎不绝,嘈杂且喧闹。

  姜忻一鼓作气喝完水果茶,把空杯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重新折回来。一直没等到林知舟开口,她用手肘戳了戳他:“怎么了?”

  “没什么。”

  姜忻认真打量他的表情:“生气了?”

  林知舟抱着爆米花桶,回视。

  “因为下半场电影我没有陪你一起看吗?”

  “你平时也这么忙?”他问。

  “我平时差不多都是这个工作强度。”姜忻解释道:“下班后长时间接委托人电话,今天算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嗯。”

  “真不开心了?”

  “没,”林知舟的声音有点闷:“但是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我知道,”姜忻抿唇忍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

  “一只小狗。”

  一只,浑身皮毛被淋得湿透、委屈的小狗。

  林知舟看着她,不说话。

  姜忻走在他身边:“你也太小气了。”

  他不置可否:“我本来也不大度。”

  所以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试图从自己身边分走姜忻关注的时候,莫名的,感到不开心。

  “我们会有下一次约会,”姜忻掰了掰手指:“还有第三次,第四次,我争取下次专心一点。”

  林知舟没什么表情的哦了声。

  姜忻很轻的咋舌。

  就听到林知舟说:“那我的补偿呢?”

  “补偿也不会缺席,”她拨开嘴角的碎发:“让我想想要怎么补偿你呢。”

  微扬的话音缓缓落下,姜忻踮着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温软的唇触碰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

  即便他们已经吻过很多遍。

  也还是会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而悸动。

  偷袭成功以后,姜忻眼尾浅抬:“够不够?”

  这一声简短的问话很快淹没在陌生人友善的哄闹里,挨得近的两个结伴出来逛夜市的女生捂着嘴退开几步,隐约传来一声没来得及掩饰的惊呼。

  旋即和小姐妹一起笑弯了眼。

  矮身凑到朋友身边说着悄悄话,嬉笑怒骂着走开了。

  林知舟愣了两三秒,抬手抚过颊边。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有些闪躲:“很多人在看我们。”

  “对啊,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

  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

  也可以,做出一些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亲密举动。

  姜忻双手背在身后,折腰打量她。

  “我看你怎么像是害羞了?”

  林知舟手指蜷了蜷:“没有。”

  “真的吗?”她一字一顿。

  “......”

  “我看明明就有。”

  “那你再看看?”林知舟垂下手臂,说:“需要我回吻证明吗?”

  姜忻干净利落的拒绝:“不需要。”

  “怎么?”

  “太张扬的话,容易被围观吧。”

  “是啊,”林知舟用她的原话回敬:“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无言片刻:“所以还是……”

  “所以。”

  林知舟瞥向她掩盖在发丝下,泛红的耳廓:“到底是谁在害羞啊,姜忻。”

  被点名道姓的某人镇定自若的挑眉。

  姜忻挺翘的鼻下溢出冗长的、上扬的音调:“是谁?”

  “不承认?”

  “你也没承认。”

  姜忻拐弯抹角、勉为其难的认下。

  “我们都应该诚实一点,林先生。”

  “对了,”她眼梢上挑,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刚才你生气的样子,其实很可爱。”

  绕去停车场的路上,胸前挂着相机的妇女举着照片,热情的问着每一个过路人是否需要拍照——姜忻是其中之一。

  她用掌心挡了一下,疏离的往外推:“不了,我们不是游客。”

  “听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吧?”妇女因常年暴晒而透着古铜色肤色的手抚上相机:“和男朋友出来玩也可以拍照纪念一下嘛,你们站在一起很般配的呐。”

  姜忻还想回绝。

  然而回头扫了一眼林知舟,临前改了主意:“照片能现洗吗?”

  “可以可以。”眼看有生意可做,妇女连忙应承:“我们都是现拍现洗,又便宜又快捷。”

  姜忻勾了勾林知舟的手指,征求同意:“那我们就在这拍?”

  “好,”他点点头:“照片给我也洗一份。”

  “你要干嘛?”

  林知舟说:“收藏,纪念。”

  妇女撩了撩额前垂落的碎发,笑着把两人引进路边照相馆的二层小楼里,不大的房间被各种仪器占满,只有墙边有一角空地能够站人。

  “来我这边,往中间站点儿,”妇女动作娴熟利落的放下纯色的背景布,拿起相机对准他们:“这位先生把手一只手放在女士的肩上,对,一只手就行。”

  林知舟闻言照做。

  “美女小腿侧放,可以翘一下腿,”闪光灯明明灭灭间偶尔传来女人的指点:“来,再笑一笑。”

  响过几声快门的“咔嚓”声。

  妇女低头看过刚拍的几张照片,忍不住赞道:“二位真的很上镜,这个成品效果都不用再p图了。”

  姜忻看了眼林知舟。

  他客套一句:“过誉了。”

  “哪里哪里,你们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窈窕淑女,是一对佳人才子哦,”妇女热情的接话,向他们招了招手:“跟我下来选照片吧,我觉得每张都很不错的。”

  姜忻原本只想拿一张夹在办公桌的相框里,但选图时才发觉不同动作加起来有七八张,虽然差别细微,但每一张都抓拍得很不错。

  正看着电脑显示屏踌躇不决。

  林知舟淡淡说:“都洗出来吧。”

  姜忻直起身:“都要?”

  “嗯。”

  “洗出来放哪?”

  “回头放相册装起来。”

  “你还真打算收藏啊,”姜忻随手点了一张:“这张多洗一份,麻烦帮我单独封膜。”

  另一个店员道:“好的,请稍等一会。”

  等待的空挡里,之前揽客的妇女与姜忻讨着商量,希望能把刚拍的那组成图做为宣传照使用,实在是因为两人的模样都很出挑,成图效果也比预期更好一些,为此表示能给他们免单的小福利。

  姜忻听过后笑了笑,客气的谢绝了。

  待照片从机器中滑出,人工修去白边角,卡上塑封膜后装进信封里。

  从照相馆里出来。

  姜忻坐进车后,又一张张看过以后重新塞了回去,只留了一张放在手提包的夹层里。

  白色卡宴从沥青路上飞驰而过。

  窗外的景色缓缓向后退去,路边的照明灯拉出晃眼的灯线。

  路途的后半段,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她潜意识里,不过一睁眼一闭眼就功夫。

  引擎不知何时熄灭。

  一个低沉温醇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国度徐徐传来,呼出的气息像羽毛轻挠她的耳廓,泛起一阵痒意。

  “醒醒,小心别着凉了。”

  姜忻刚醒,有点分布清今夕何夕。

  她抬眼看见声音的主人,绕过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于是用沙哑的嗓音:“就到家了。”

  “嗯,到了。”

  一边说着,林知舟俯身解开她的安全带。

  随着他的动作,松开一颗纽扣的领口下露出一大片清瘦嶙峋的锁骨。

  距离拉近。

  好闻的木质沉香变得愈发清晰,混合在其中的是一股清冷干净的消毒水气息,胜过所有馥郁而昂贵的香水。

  姜忻凑上去嗅了嗅。

  按松插扣,察觉到端倪的林知舟眸光微转:“瞎闻什么,小狗吗?”

  姜忻立刻道:“你才是小狗。”

  “小狗才到处乱闻。”

  “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嗯?”

  姜忻不是第一次闻到。

  沉木的香气让人联想到广袤无垠的森林,还有坚韧的、朔雪压满枝头的白杨,就像流淌在岁月里温柔的气味。

  没等到姜忻的回答,林知舟也没追问。

  “好了,我们回家。”

  又是熟悉的,哄小孩的语气。

  “嗯。”

  这样说着,但她人没动。

  姜忻懒洋洋的搂着他的脖颈,鼻尖蹭了蹭他的颈窝。

  林知舟问:“还困?”

  “嗯,我醒醒神。”

  林知舟顿了两秒,握着她的手臂转身。

  姜忻蓦然被拽了一下,身体向前倾斜。

  她手没收回来,问:“做什么。”

  “背你回去。”

  她看了看男人匀称修长的背。

  白衬衫完美的贴合着他的肩颈,下摆于腰的两侧微收,黑色皮带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腰线。

  姜忻自然的攀上他的背,嘴里却说着另一层意思——

  “我又不是没长脚。”

  林知舟面不改色应道:“嗯,我想背你。”

  姜忻下颚抵在他肩上,纤细匀停的双臂从后方松松环绕着,手腕上挂着纯色的提包摇来晃去。

  林知舟的步子迈得很稳,脊背是令人心安的宽阔,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彼此身上传来的温度——就像温顺的金毛犬,驮着他优雅而傲慢的波斯猫。

  姜忻安安静静的贴着他的后颈。

  从他腰际垂落的一截小腿轻轻摇晃。

  林知舟在步入电梯后,从明净的镜面里对上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她附在他耳边问:“累吗?”

  连吐息也带着勾人的意味。

  “还好。”

  “哦。”她语调缓缓。

  还想再问“重不重”,电梯已经慢慢降速。

  “叮——”

  姜忻在林知舟背上,伸手输入开锁指纹。

  电子门应声打开,她脚步轻灵的落在地上,迫不及待的褪去了高跟鞋。

  随即被林知舟推去洗漱。

  从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简单的在梳妆台前涂抹了一些保湿乳。

  她靠坐在床沿边,五指灵巧的散下扎在脑后仍然干燥的丸子,微卷的发梢蓬松的搭在胸前,借着床头灯昏黄的光晕随手翻开了一本课外读物。

  接连翻过十多页,才等到洗浴完的林知舟。

  他已经脱下了外出时的衬衫与西裤,此时黑浴袍的领口宽松的交叠,骨感的喉结向下露出半截平直的锁骨——林先生的锁骨窝很深,透出几分瘦削的锋棱。

  接着一根系带在他腰腹的位置绑了一个不太精神的蝴蝶结,浴袍的下沿垂到小腿附近。

  林知舟踩着家居鞋,黑色的碎发遮过眉峰。他拉起被子的一角:“不是困了,还不睡?”

  姜忻合上书,往里挪了挪。

  在车上酝酿的那点困意早已经消散了,完全清醒以后反而不那么想睡了。

  她点了点头:“马上就睡。”

  林知舟躺进了被子里。

  姜忻放下靠枕,面向他侧躺着:“过来一点。”

  “嗯。”

  他抬手轻揽。

  姜忻顺着力道靠入他怀中。

  她侧耳贴着他的胸膛,隔着一层单薄的布帛。

  林知舟静了静:“在听什么。”

  “心跳。”她不假思索。

  从得知那段属于林知舟的、不为人知的过往以后,姜忻就增添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癖好——趴在他胸口听心跳。

  耳畔的每次一怦然的跳动,都有新鲜的血液送往人体的各个器官,这份平平无奇、富有节奏的鼓舞在告诉她,在她身侧的先生仍然是鲜活而温热的生命。

  她想漫无目的想,

  如果为心跳赋予旋律,它一定是动听的肖邦。

  林知舟良久没说话。

  在姜忻枕在他手臂上,快要入睡之际,他拉过她的手帖在心口,很轻的说:“这里不曾停止跳动,我永远为你心潮澎湃。”

  翌日。

  清晨的事务所依旧人来人往。

  有人化着精致的淡妆,提着某奢侈品牌的真皮包包,踩着细高跟从窗几明净的坠地自动门径直走进办公区;也有人抱着文件夹来去匆匆,连说话的语速都仿佛加上了倍速buff。

  还有衣着朴素或是西装革履的委托人应约而来,坐在洽谈室里与代理人交流信息。

  姜忻坐在办公桌后浏览近期即将开庭的案子,一塌雪白的a4纸层层叠叠的垒着,旁边还放着录音带。

  确认没有疏漏,她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脑显示屏上——逐字逐句的读完最新的邮件,期间夏橙进来送了一份焦糖奶茶,听说是自己在家用茶叶煮的。

  浅棕色的奶茶尚有余温,适中的甜与醇厚的奶香相融,清清淡淡的茶香很好的中和了二者的味道。

  临近中午,姜忻才注意到放在接桌角的空相框,她后知后觉的从提包的夹层里拿出那张相片。

  背身倚在桌沿边,裹在长裤里的腿交叠。兀自拿起相框垂眸摆弄,动作不太熟练的将照片卡了进去。

  姜忻重新打量起手中的照片。

  纯黑色的幕布下男女一站一坐,女人双腿向一侧叠放,十指交握搭在膝头。她的发乌黑,脸孔雪白,薄红的唇比任何娇艳的玫瑰都要热烈。

  在她的身后,男人安静的矗立。

  没有褶皱的袖口笼着手腕尺骨,他一手搭着女人的肩,气质有偷出几分清隽,表情却清冷淡然。

  他的眼睛像一面镜湖,荣辱不惊的模样。

  姜忻不禁想起上次在卫生院,那张从林知舟笔记本里掉出来的旧照。十八岁的他们曾在操场上并肩而立,那时少年不惧岁月长,只道踏遍山河有故乡[2],于是当二十八岁姜忻和林知舟在记忆中彼此相望,一切都显得格外诙谐。

  生命是一场闭环,出生是起点,死亡是终点;他们在相逢中错过,错过又相逢,总在相逢与离别中往复。

  于是十年后,他们再一次站在了一起。

  (正文完)

  番外一

  【01.求婚(上)】

  林知舟接到姜忻的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落日余晖留恋的在地平线之上洒下瑰丽的蔷薇色,霞光照映的城市也显得异常宁静。

  薄暮中,披着大衣的姜忻步出写字楼。

  身姿高挑的女人踩着纤细的高跟鞋,斑驳的晚霞将她的影子拖拽得扭曲而秀颀。

  她徐徐走来,径直坐上车。

  林知舟随手压下空调拨片,温温热热的风朝着她呼出来,缓了好一会儿冰凉的手脚才开始回暖。

  最近已是年末,北边已经先一步入了冬。

  冬月以后帝都温度骤降,自西伯利亚刮来的冬季风带着冰封一切的趋势席卷内陆,即使各地已经开始供暖,但也让许多年轻人不得不“服老”的自觉穿上秋裤,养生派更是踹上了保温杯和枸杞茶。

  哦,对了。

  林先生就是养生派成员之一。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松了松,探过来牵了下姜忻的手,像是在感受她指尖的温度:“现在还冷?”

  “有点。”她如实道。

  姜忻这人一向抗冻,以往大雪的天也爱穿露腿短裙,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典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很快收了回去。

  林知舟单手打着方向盘,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她脚下:“怕冷你还露脚脖子。”

  “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我也没想到突然这么冷,”姜忻甩完锅,又说:“平时上班还好,在室内都是全天供暖。”

  也不知道听没听她的解释,过了几秒林知舟说:“明天把秋裤穿上,”停了停:“我监督你。”

  姜忻半天没说话,最后才“哦”了声。

  到家后照例是一起吃过晚饭。

  饭后,两个人一起坐在看着某八点档剧场的电视剧,客厅里没开灯,液晶电视散发的微光将房间点亮。

  没过多久,姜忻就催促着林知舟去睡。

  近期林先生的睡眠质量很不好,估计是心理原因作祟。心理病本身无法一蹴而就,何况抑郁症尚且没有彻底痊愈的先例,姜忻对林知舟也愈发上心起来。

  上床前,姜忻习惯性在床头留一盏夜灯。

  然后利索的钻进了林先生怀里。

  这些日子姜忻发现林知舟这人是格外粘人,睡觉也总爱抱着,彼此都像是拥抱在一起的八爪鱼。

  她以前的性子有些独。

  即便是跟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相处也会在有意无意间生出几分距离感,不过与林先生同床共枕这事倒是意外的适应。

  等林知舟睡着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姜忻侧身,垂眸打量他的睡颜。

  这人睡着以后看上去比醒着更温顺许多,细碎的黑发掩盖了眉骨,深邃的眼眸此时安安静静的闭合,薄红的唇往上是挺翘的驼峰鼻。

  让人不禁想到远方的雪山。

  朔朔寒风与万万年不化的冰雪,寂寥的山峰上是广袤无垠的白色,可是当天光破晓之际,一缕灿烂的艳阳穿透云层洒落,又有着别样的风华。

  日照金顶,不外如是。

  姜忻胡思乱想着发了会儿呆,半晌没有酝酿出睡意来,于是开始拿着手机点进社交软件里编辑文字。

  聊的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新委派的案子刚交接到她手里,由于涉及金额巨大,让人没办法不重视。大抵是觉得打字聊微软谈公事的效率实在不高,姜忻废了些功夫,小心翼翼的提起林知舟搭在腰上的手,轻手轻脚的挣脱了他的怀抱。

  姜忻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慢吞吞的喝了一半又放下,转而趿着拖鞋倚在阳台边。

  窗外华灯初起,万家灯火高低明灭。

  夜里下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雨,不消片刻整座城便沐浴在雨幕之中。狰狞的水痕在玻璃床上弥漫开来,晕开了视线。

  她从通讯录里找到夏橙的电话拨过去。

  这小妮子刚还在线上与她聊着,这会儿接电话的速度也迅速。

  姜忻在谈公事的时候很少玩笑。

  即使她和这个小助理平日里相处的还算融洽,但仍然将公事与私事领得分分明明,只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夏橙这段时间去gs局把法定代表人信息查清楚。

  之后再由姜忻亲自出具律师函。

  这一通电话将近尾声,夏橙在另一边与她道一声晚安,姜忻张了张嘴——彼时,幽暗的苍穹蓦然传来几声闷雷,耀眼而炽烈的白光划出错乱的折线,闪电将黑沉沉的夜空撞得七零八落,紧接着姗姗来迟的雷鸣在耳畔炸响。

  姜忻冷不丁往后退了半步。

  却意外的撞进一个熟悉的、带着温度的怀抱——林知舟双手环在她的腰间,从身后抱住了她。

  双方仍然在通话。

  这声响彻云霄的惊雷犹如昙花一现,很快隐没在层层乌云之上。

  夏橙在电话里喃喃自语:“这雷也太吓人了。”

  姜忻偏头,无声的蹭了蹭林知舟头发。旋即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把未说完的话接了上去,轻声和小助理道了晚安。

  挂断电话,她才说:“怎么醒了?”

  林知舟道:“我发现你不见了。”

  “我刚把你哄睡,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姜忻有点无奈的说:“林先生,你也太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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