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现成的饵(上)09-24_诈尸后我移情别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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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现成的饵(上)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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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城露冷,残月孤,艳鬼笑。

  今次这梦不大对劲。

  那一步一莲华的白发女子,竟变成了苏倾河。

  她走得很轻,像寒空中的一点微尘,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

  冷烟如冥火般奕奕浮动,轻蓝与暗紫的飞光纷扬乱洒,迷迭香气淡淡弥散。

  晏闻遐奋力想要挣脱梦魇,胸口却仿佛被巨石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人比天涯远,一笑轻诀别。

  他听见自己嘶哑着说:“我让你活好不好?”

  声音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不,他从未这样方寸大乱。

  苏倾河越走越近,触目都是鲜红的血——不是旁人的,而是她自己的。

  他丢了剑,伸手便要接她入怀,却在触到那柔软发丝之时猝然睁了眼。

  “呼,可算是醒了。”

  胸口的重量移开,呼吸一畅,连带着梦里那些恐惧无措一同消失。

  云色微晴,他半躺在岸石上,水声叮咚乱响,古岸平江浸入远天,与混沌虚空交接成一线。

  苏倾河也似心里落下了大石头,跌坐在他身侧,拧着裙摆絮絮叨叨:“把你捞出来就叫不醒了,话本上说摁几次胸口把水压出来就好,果然有用!总算不用浪费我的血了。”

  晏闻遐一时语塞。

  能不能压出水说不准,但她若是再摁下去,怕是要压出血来。

  苏倾河见他不答,眉头跟着衣裙一起扭成了麻花:“喂,晏企之,还活着就吱一声,这样盯着我看怪瘆人的。”

  风动云移,天光乍泄,少女的身影在日晕里朦胧不清,清亮的声音好似黄莺啼过空谷。

  晏闻遐扬了扬一侧虎牙,嗓音沙哑:“放心,活着的。”

  真是个荒唐至极的梦。

  他承认,如今苏倾河于他的确有几分特别,但她若当真沾染魔道,他绝不会留她性命。

  道盟世君永远不可能徇私。

  苏倾河根本不知道他悄悄做了个恐怖决定,带着责怪的语气问:“你没用鲛珠吗?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晏闻遐撑起身,淡淡道:“昨晚神力暴动,若不是我借涅槃刺压制,你恐怕已经爆体而亡了。”

  苏倾河微微低了头——右掌心的印记果然淡了些许。

  难怪她昨晚睡得那么不舒服。而且,幻境依附于神器而存在,如果不是他一直撑着,子夜镜再像之前凄凉筝那般与她共鸣,她还得遭不少罪。

  “各取所需,别指望我感激你。”苏倾河蹬了浸满水的绣鞋,心里却一点都不心安理得。

  他这般帮她,到底是为了神器还是为了她?

  垂下眼,只见五只足趾排列整齐,足弓好像由象牙雕就,偏偏多了几道不规则的淡粉疤痕。

  苏倾河眉头微皱,倒干了鞋里的水,边穿鞋边道:“晏企之,你有什么不用留疤的法子吗?”

  她这具身子早已绝了气,纵借着神器复生,也终究不似常人,五感已弱了不少,一但损伤又极易留疤,此前腕上的伤也是用了绯夜琉璃才消了去。但为一道疤痕就得耗掉一块上品灵玉,未免太奢侈了。

  晏闻遐眼眸微沉:“你若吃得了苦,我大可带你去羲凰陵重新锻体。”

  “什么是锻体?”

  “熔岩铸骨,火精淬魂,需一寸一寸将元神撕裂重组,今后除却仙器,寻常刀剑绝无可能伤得了你。”

  想起梦中那滚沸的岩浆,怕疼好哭的小姑娘浑身一抖,疯狂摇头:“就当我没问过。”

  晏闻遐早料得她不敢,掐了个诀弄干衣物,一把提起她,嗤道:“那便留几道疤长长记性。”

  永朔四十四年,弱水神陨之处。

  明明几里外还是白日,到某一处却突然黑了下来。

  寒风孤唳,阴森可怖。河边混杂着潮腐气息与雾的霉气,东侧的水色要偏暗一些,不断有粘稠液体滴入其中,一看便知是血。血色映入玄衣道人赤红的双瞳,他机械地挥舞着剑,汹涌的魔息在周身不住盘桓,口中不住喃喃着“师父”。

  剑光冲面而来,苏倾河一个激灵,本能地去抱晏闻遐的胳膊,欲盖弥彰道:“我只把你当工具人,你别自作多情。”

  晏闻遐轻嗤,不但没甩开,反而不动声色往她身前靠了靠。

  温热的大手拢着鬓发,苏倾河盯着他深沉的眼,微抿的唇,不知怎的就一寸寸涨红了脸,变成了一只熟透的柿子。

  强横又可靠,冷冽又高傲,他毫无理由地护着她的模样,真的很像司马宴啊。

  晏闻遐留意到她灼灼的目光,皱起眉头,冷硬地扳过她的头:“再看就点盲穴。”

  苏倾河:“……”

  “咕嘟”几声,莲华如月,在暗沉的河心一朵接一朵绽出,片刻后,青莲依次漂浮起来,水中腾起白烟,发出类似琉璃相撞般的脆响,一个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缓缓出现。

  女子长发楚楚,身形袅娜,麻绠束腰际,袖口中探出的十指没有一丝血色。她提裙起身,轻轻迈出河水,这个过程一丝声响都无,好似天仙一般。

  神女无心,却连濒死的模样都是那么动魄惊心。

  飞瀑流烟,落花流水,玄衣道人好像受到了某种安抚,放下剑,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棠川缓缓掀开帷帽:“重华,师父在。”

  “不,你不是师父,”重华痛苦地捂住头,“师父已经跟君问弦走了……”

  棠川轻轻上前,指尖微弱的神光没入他的心口:“神魔两立,我岂会与魔尊为伍。”

  许久,重华眼中血雾稍稍散去,一下跪在棠川身前:“师父……”

  棠川也跟着蹲坐下来,捧起他的脸,柔柔一笑:“重华,你醒了。”

  重华抚上她手上锁神链留下的烙痕,微微垂下眸:“是我伤了师父……”

  棠川摇摇头:“炎青二尊暂掌天下权柄,把芥子清虚交与姜家二小子,让云儿替小晏子守着玉京……重华,你做的很好。”

  “剑同炉,心同道,他们三人,可安天下。”她顿了顿,又道,“君问弦那里,我已联系了羲凰……”

  重华倏地绷直了脊背,一把抱过棠川:“徒儿求师父,不要再提起‘君问弦’这个名字。”

  听到这熟悉的台词,晏闻遐不自然干咳一声,苏倾河脸上一红。

  晏老五绝对不是吃醋了,只是巧合,巧合。

  “原来你都知道了。”神力将尽,棠川叹了口气,轻靠在重华怀里,“赤虺灵鲛覆族之祸是我失察,他窃我半数元神救幼妹,致我渡劫失败,事到如今,我不怪罪,但天魔之力终究不容于世。”

  重华一点点环紧她渐渐变得透明的身子,嗓音压抑又沉痛:“师父总是这般心软。”

  大限已至,棠川心口散出淡青光的光芒,虚握着重华的手,轻轻弯起一个笑容:“不要再被心魔控制了。”

  灵蝶聚拢过来,漭瀁瑶光中,白衣神女从玄衣道人臂弯中缓缓腾起,渐渐散成点点星光,所过之处枯草返青,千树花明,烂漫得不像离别。最后,徘徊的流光化作一个传送阵,将重华囚于夜岭净化魔息。

  苏倾河隔着结界,同样感到胸中升起一片暖意,灵魂仿佛被神明抚过般安宁,眼角已不自觉湿了。

  这便是神女之死,慈万物,悯众生,无悔无愧,不喜不悲。

  “玄尊已经被神女唤醒,为什么还要逼你杀他?”苏倾河擦去泪花,轻声问。

  晏闻遐眼中氤氲着散不开的浓雾:“恐怕还有蹊跷。”

  从永朔四十四年到八十二年,谁曾在夜岭见过重华?

  乱世争锋,往来人物何止千百,他纵有心彻查,也根本无从下手。

  苏倾河垂下眼帘,虚虚握了握他的手,问:“晏企之,池幽不是和君怜月认识吗,你要不找寻常阁问问寒毒的解药?”

  他身上依旧有些凉,毕竟是千年寒毒,实在不是一颗鲛珠能摆平的。

  晏闻遐轻笑了一声:“怎么,担心我?”

  想到二人还在赌气,苏倾河抿了抿唇,把头埋得更低,冠冕堂皇且大义凛然道:“或者,你要是想要我的血就直接开口……反正我们两不相欠。”

  “好一个两不相欠。”晏闻遐俯首看去,只见怕疼的小姑娘垂着头,除却鸦翎一般乌黑齐整的发顶,便只能看见一只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尖。

  接着是一句毫无威慑力的威胁:“不许笑。”

  神子,涅槃刺,死而复生,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倘若有朝一日必须刀剑相向,他眼下的庇护是否太过虚伪?

  没有神器支撑,幻境已自动扭曲破碎,晏闻遐眸底浮金,赤焰化为天柱,重新撑起了幻境,似是想刻意延长这独处时刻。

  心中转过千百念头,一句话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我和白胭,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倾河倏地抬头。

  晏闻遐继续道:“细节暂时不便透露,我同她有一笔交易,在寻齐神器破炎离赤火九重境之前,此人可信。”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闭症晚期居然在和她解释!

  机不可失,苏倾河忙问:“那你为什么早上还要陪孟二小姐去藏经阁?”

  晏闻遐眉梢一提:“本君去哪,你就这般在意?”

  苏倾河转过脸:“你爱说不说。”

  晏闻遐唇角轻翘,取出标记神器线索的古卷:“你看看还能看出什么?”

  苏倾河神情疑惑,凝眸念道:“不比不行,不比不飞……灵木无根,虚舟不系。”

  诶,子夜镜还没有找见,怎么下一件神器就自己蹦出来了?

  晏闻遐收起卷轴,从容道:“木属鸳鸯笔一分为二,孟羡鱼拿着其中一半,同本君谈了个条件——琨瑜会后同她结契,昭告天下,濠梁城不日便将鸳鸯笔完整奉上。”

  这轻飘飘一句“结契”,结的可不是一般的契,而是道侣之契。

  苏倾河呆了三秒,旋即捧腹大笑:“你这算是为国捐躯了吧哈哈哈哈!”

  早就建议他找个工具人道侣,偏不听,现在被人盯上了吧?

  这般没心没肺,晏闻遐眉角一压,给了她一记脑瓜崩:“孟羡鱼指望借景星宫之势同孟临川争濠梁城的权柄,眼下他们二人相互掣肘才是最好的局面,我岂会答应?”

  苏倾河捂着额头,问:“那人家不给神器怎么办?总不能硬抢吧?”

  “从城主孟澶那儿下手。”晏闻遐抬手拂开幻境碎片,游刃有余道,“濠梁城水颇深,不劳你操心。”

  语气虽不善,脸上却没有一丝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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