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汴京一日记 全_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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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汴京一日记 全

  眼下回来宋朝,来到汴京城已经三年了,可是石越还没有细细品味过这座在十一世纪上世界上最繁华壮丽的城市。往返于白水潭学院与朝廷,碌碌于勾心斗角的政治,坐在马车中匆匆行过,东京繁华只不过浮光掠影。

  三年过去了,眼下的石越虽然还称不上功成,但也早已算得上名声赫赫的人物,隐然间领袖天下仕子,负国人之重望。可如今这一场风波,又将他推到了风尖浪口。

  石越在心底叹息着,说不出是烦恼还是厌倦。突然间想起已经许久没有去桑家了,一种对家庭温情的眷恋让他暂时撇开了眼下之事,当即便叫侍剑唤人备车去桑家。

  位于潘楼街的桑宅,坐落在汴京最繁华的所在之一,街南呼做“鹰店”,尽是贩鹰鹘客交易之所在,馀皆店铺大多买卖珍珠、匹帛、香药、铺席等物。向南还通一巷,唤做“界身”,却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听闻。东街北外有一家“潘楼酒店”,每日五更开市,买卖的是衣物、书画、珍玩、犀玉等物。到得天色微明,便开始买卖些羊头、肚肺、赤白腰子、奶房、肚胘、鹑兔、鸠鸽、野味、螃蟹、蛤蜊之等类。饭后饮食上市,便是如酥蜜食、枣、砂团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之类。到得晚间卖些河娄头面、冠梳领抹、珍玩之物,由早至晚,从无停歇,最是热闹不过。石越来时,刚过巳刻,周遭却已经尽是熙来攘去的人群,来自各地的人声各异,一同说起话来真正是嘈杂喧哗。

  桑宅是他来得极熟的地方,桑宅虽也是大户豪门,但究竟与大家官宦之家不同,许多礼节讲究便有所不及,当下不待通报也并不拘礼径自便走了进去,才进得中门,便见桑梓儿脚步急促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开口便叫道:“石大哥!”

  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石越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桑梓儿,眼见她似乎消瘦了些,但更见清秀婀娜,想起三年初见她时,虽然已至及笄之年,但依然稚气未脱,介于少女与孩童之间,转眼三年逝去,昔日初见宛如还在眼前,如今却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心中感慨着,不期然的便想起了李丁文的提议,当下不敢胡思乱想下去,微笑道:“梓儿!”

  “爹娘现在客厅待客!”桑梓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促狭的微笑,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给哥哥提亲!”

  石越不禁精神一振,笑道:“是哪家的小姐?”

  桑梓儿笑道:“我在屏风后听了一会,听到丫环说你来了,我就出来,还没及听明白是谁家的小姐!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局促不安呢!”

  石越想象着桑充国的窘状,不禁展颜微笑,说道:“那我先不忙进去。免得长卿更加尴尬!”

  桑梓儿笑道:“石哥哥,那你先来书房,我给你看幅字贴,还有爹爹新寻来给我的李廷珪墨!”说着便把石越拉到了后院的书房。

  桑梓儿的书房在临池之处,推开轩窗,便见垂柳依依,繁花临水。书房中侧壁上挂着一幅梅前弄笛的工笔画,旁边题了一首笔致柔媚的小词: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沉香烟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里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qing意。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萧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每次看到这幅字画,石越都不免暗暗说声:“惭愧!”这首词原是李清照的,当日顺口一说,没想到桑梓儿大是喜欢,若不是石越字太难看,早要石越亲自写了,便自己亲手工工整整的又补题了上去,还将那幅画从厅堂又移回了自己的书房。

  桑梓儿喜孜孜的从桌上拿起一个卷轴,笑道:“石大哥,你猜这是谁的真迹?”

  石越摇头道:“我怎么猜得出来?”心中念头一转,笑道:“这便是你要教我练的字么?”

  桑梓儿叹了口气,说道:“石大哥,你跟着我学写字,只有越学越加不好,我替你寻到本朝第一等的书法家的真迹,你还是先临他的贴吧!”

  说起自己那手见不得人的字,纵是石越早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也不禁微微脸红,倒不是他不想好好练字,实在是一则事忙,二则也实在心生懒惰,每每便用成年以后习字本来就难登堂入室来宽慰自己,但实在是心中也清楚,如果不好好练练字,终要成自己一个极大的笑柄,宋朝的著名家可没一个书法不好的!当下一边接过卷轴,一边笑道:“这又是哪位大家的真迹?”

  桑梓儿嫣然道:“你自己打开看呀!”

  石越知道桑家富甲天下,心中打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送自己一幅王羲之的真迹?当下缓缓展开卷轴,却见墨迹黑亮,显然是近世之作,年代未如何遥远,端重沉重,大见精神,写的是一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后面所署之名却是蔡君谟临四字,他自然知道蔡君谟便是蔡襄,也正是宋代书法的四大名家“米、黄、蔡、苏”之一,在后世也有极大影响,在当朝,更被誉为书法第一。

  当下细细端详那字,全篇看来端凝沉重,大得这一篇赋的含意,但每个字间转折处灵动如意,温淳婉丽,不愧为开后世之风的名字。石越观摩良久,越看越爱,不禁想道:“也有传说当时米、黄、苏、蔡四大家中的蔡是指蔡京,按时间算来,这家伙也该二十多岁了,也不知他的字与蔡襄相比,究竟谁更胜出一筹?”

  桑梓儿见他爱不释手,知道这幅字画大得他心,当下笑着又取出另外一物,笑道:“石大哥,这可要考考你了!你识得这是什么?”

  石越见她手中所托的是一个红木匣盒,不过手掌大小,但上面雕花缕纹,漆光鉴人,似乎甚是名贵,不禁好奇,问道:“这里面又藏了什么?”

  桑梓儿笑吟吟打开匣盖,笑道:“你瞧呀!”

  只见匣盒着躺着的是两品长不过尺的黑条,显然是墨,但是黑亮光洁,其纹如犀,墨处边际还留有刃,显然是留做裁纸之用,与寻常墨大有不同,石越心中纳罕,接过细看,却看一块墨身上题着“新安香墨”四字,其幕写着:“歙州李超造”,另外一块墨身上的题字则是:“歙州李廷珪造。”

  石越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但他实是对这些东西所知甚少,也不敢断定,当下便笑着向桑梓儿请教道:“这是墨吧?”

  桑梓儿轻笑出声,取笑道:“石哥哥,别人都夸赞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天上降下的左辅星,怎地连李廷珪墨都不识得?”

  石越对这个小妹子一向甚是宠爱,听她取笑自己,心中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长揖笑道:“这便要向桑小姐请教啦!”

  桑梓儿羞红了脸,侧身避开,心中却很是欢喜,当下说道:“这两块墨可是奇珍呢,如今可罕能寻到了,和着这幅字,还是父亲无意购来,哥哥说你一定欢喜,便先留在了我这里!”

  石越奇道:“这墨也是奇珍?”他对这个确是一窍不通。

  桑梓儿道:“这两块墨其中一块是南唐李廷珪所造,另一块则是他父亲所造,现在都是极难寻到的了。他们当初都不姓的李,而姓奚,就是因为造得天下最好的墨,才被南唐国主赐以李姓的!”

  石越点了点头,赐姓皇姓在当时确实是极高的待遇了。桑梓儿续道:“传说李氏父子都是燕人,便是因为造了一手好墨,才得此殊荣,当时初平江南,李廷珪墨连载数艘输入内库,太宗先皇帝赐身边近臣秘阁帖皆用此墨,后来真宗皇帝建玉清昭应宫时,用以供漆饰,传到今世,墨已不多有,几乎已绝。这墨有一个极佳之处,象这般小小一块,便是你连着用二十年,每天写五千字,也用不完……”见石越脸上微现出不信之色,不禁急道:“石大哥,你不信么?你听说过前朝的徐铉罢?他曾说过:‘幼年尝得李超墨一挺,长不尺,细裁如箸,与其弟锴共用之,日书不下五千字,凡十年乃尽’这些都是有记载的!不是我瞎编的!”

  石越见她急了,连忙安慰道:“我相信,自然相信,你接着说呀!”

  桑梓儿轻吁一口气,说道:“这两块墨都是蔡襄秘藏,不知道现在如何会流落于世,据说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昭陵晚岁时,大内赐宴,众大臣侍从从容谈笑,官家亲御飞白书以分赐,还以香药名墨遍赉群臣,一个大臣得到的是李超墨,而蔡襄伯父得的是李廷珪墨,你知道蔡襄是最滑稽胡闹不过的,瞧出那个大臣似乎颇有不足之色,当下悄悄寻到他问:‘能易之乎?’那个大臣倒是晓得李廷珪墨贵重的,却不知超是谁,当下便同意相易,然后大为欣然,到了宴罢之时,大伙骑从出内门出去,将要分道之时,蔡襄这个促狭家伙,在马上长揖道谢道:‘阁下知道廷珪是李超的儿子么?’”说到此处,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石越也觉莞尔,大觉蔡襄此人实在有意思,若不是已经死了,定要结交一番,当下也笑道:“梓儿,你知道么?蔡襄也有被人戏耍的事呢!”

  桑梓儿喜道:“石哥哥,你说给我听!”

  石越略想了一想,忍住笑道:“蔡襄官至郎中时,同一个叫陈亚的官员十分交好,有一日朝罢,他存心想开陈亚的玩笑,便出了一句上联请陈亚对,你道他出的上联是什么?”

  桑梓儿想了想,撒娇道:“你说!”

  石越一字字道:“陈亚无心终为恶!”

  桑梓儿失笑道:“还真是不积口德!”

  石越道:“这还不止呢?你猜陈亚对了他一句什么?”

  桑梓儿眼波流转,想了又想,只得道:“石哥哥不要卖关子,真说了罢!”

  石越道:“他对的是:蔡襄无口便成衰!”

  一时间两人齐齐放声大笑,笑不可抑,石越与这个小妹子说了一会话,心情大畅,满腹心事似乎也离自己远了不少,看着桑梓儿,心中不禁一阵温暖。

  桑梓儿叹道:“也亏这陈亚,竟对得这般的绝对!”

  石越道:“促狭之人结交促狭的朋友,物以类聚,这话总是不会错的!”

  桑梓儿将墨递给石越,说道:“石哥哥,但愿你用了他留下的墨,不会变得象他一样促狭!”

  石越将墨盒放回桌上,笑道:“他的手书我收入了,可是这墨还是留下给你罢,就我那手书还配不上这样的墨,你是我的老师……”

  桑梓儿害羞道:“我才不是你的老师!”顿了一顿,问道:“石大哥,你今天都会留下来的是不是?”

  石越微一踌躇,说道:“今天你家中有客,我若留下,只怕你大哥害羞,我明日再过来探问长卿兄的好事能否得谐?”说到此处,不禁又笑了起来。

  桑梓儿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石大哥,你现在要回白水潭学院么?”

  石越微微一怔,说道:“我这可没想好!”

  桑梓儿微微仰起头,轻声问道:“你带我一起出去看看好不好?”

  石越吓了一跳,却见桑梓儿满脸俱是期盼之色,一时间不忍心拒绝,他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他现在已经颇知宋代的规矩,司马光前些年就撰文严肃提出,七岁之女不出外庭,不见外人。桑梓儿能与自己这样接近,一则是由于桑家的规矩不如官宦世家之多之繁,再则桑家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看待,男女之防便不如其它人家严格,但大家闺秀私下出门,若是传了出去,非但别人要说自己不成提统,便是对桑梓儿的名节也大有损害,自己纵然不惧,难道还能不为她顾虑到这些么?

  桑梓儿见他踌躇不语,心中也知自己这个念头颇为荒唐,但是这事她早已经偷偷想过不止一次,自家哥哥自然是不会,只有这石家哥哥有些指望,想着今日父母忙于应付为哥哥提亲之事,无暇顾及自己;再则即便是知道了此事,若是石越带的自己出去,以父母对石越的爱重,也不会如何责备。当下犹豫再三,这才提了出来,此刻见石越神情犹豫,只道他以为自己荒唐,心中又急又慌,几乎便要哭了出来。

  石越见她满脸涨得通红,眼眶之中泪水一转一转,心中不忍,当下咬牙道:“成呀!这有什么不成的?”心中却不免叹了一口气,暗暗叫苦,想道:“若是一千年后,哪须如此踌躇苦恼?”

  桑梓儿没料到他憋的半天说出的这样一句话来,不禁又大喜过望,破啼容为笑容道:“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出去?”

  石越眉头一皱,一千年后无数的滥情的电视情节便涌入脑中,忽然想到那天酒楼上遇到的那个自称王青的女扮男装的少女,一时间计上心头,笑道:“那还得改一改妆扮!”他常常住在桑宅,是以留在桑宅中的衣物不少,当下便匆匆过去拣了一套干净的长袍过来要桑梓儿换上。

  桑梓儿还没做过这样的事,听到石越要自己女扮男装,大感有趣,当下笑嘻嘻的将石越的长袍穿了,只是她身形矮了石越不少,长袍穿上之后又长又宽显得大是滑稽,只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随便找出针线缝了几针便算做罢,挽了头发,戴上帽子却几乎连额头也遮了一半。不过也亏得长袍宽大,虽然看起来身形娇小,倒也有些象个清秀小书僮,桑梓儿在镜前左顾右盼,只觉与石越在一道,真是处处都觉得新奇有趣。

  当下两人便这般出了桑府,倒也没引得下人注意,只侍剑初时还觉奇怪,不知为何多出一人?待认出是桑家的二小姐,便乖觉的闭嘴不语。

  桑梓儿极少出门,便不想乘马车,当下与石越并肩阔步而行,总算桑家不是官宦世家,桑梓儿出世之时,京中的缠足时髦之行还未传及四川,是以并未让女儿裹足,此刻大步而行虽不习惯,但石越放慢了脚步倒也勉强跟得上。

  两人沿着潘楼街向东而去,离桑宅较近的这些地方桑梓儿早在马车中看得熟了,便向石越一一介绍,哪里是十字街?又被称做什么?主要是些什么人聚集?又经营买卖些什么?

  东京城素来熙攘,无一日例外,尤其是各色人群的聚集,诸般况味实是须得置身其中方能感受,行人之多、店铺中的繁丽暂且不提,便只路上那些买卖饮食小吃的人,手推车的雕刻精美,上面放置的器具食物的奇巧可爱,教人一眼望去便舍不得离开。闹市中那些卖药卖卦之人,冠带兼备,俨然儒者。便是行乞的丐者,都似亦有品秩规格,稍微懈怠,便要为众所不容。行人吵闹笑语喧哗之声,不绝于耳,特别是当时宋人淳朴,人情高谊,每每见到外地来京的客人被都人凌欺,都会自发的群起相护,横身相救,每遇到客人有什么疑问,也都会热心指引,其阔略大量,真是天下罕见。

  此时东京城中人烟浩穰,便是添十数万众不加多,减之不觉少,不愧为当世第一名城。花阵酒池,香山药海无不应有尽有。其中的幽坊小巷,燕馆歌楼,更是举之万数。

  桑梓儿一生之中,从未试过这般畅意而行,只觉处处都是新鲜有趣,恨不能将种种小食尽皆品尝,各色行人一一端详看过,好在她此刻男装打扮,自然是毫无拘束,再看闹市之中,也有许多妇人、少女来来往往,不禁生出艳羡之心。桑家虽是富豪之家,但是初迁来这皇城之中,天下脚下,虽然富有却也不过是无权无势之辈,根基交往又多在商场之中,并无人品出众的女伴,是以桑梓儿向来京之后,常常便有寂寞之感,哪似在四川之时,亲族眷属多不胜数,同辈兄妹又多,彼此往来,从不识清冷为何物!

  石越见她对什么都感好奇有趣,恨不能一一问个明白,不禁哑然失笑,不过见她如此欢喜,便也耐心相陪,只是眼见时至正午,好不容易打断她道:“咱们先寻家酒店用饭,好不好?”

  桑梓儿点点头,转眸一看,却见前面不远处便有一处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主廊槏面上,却站了数十个浓妆的女子,正瞧着楼下指指点点,心中好奇,便道:“石哥哥,我们去这家可好?”

  石越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禁怔了一怔,这家酒楼他倒也曾来,饮食也算得上汴京有名之处,但更加有名的却是这家酒楼的艳名,桑梓儿看见的那几十个浓妆女子,便是待客人呼唤陪酒的妓女,此时倒也罢了,若到得晚间,人数更盛,数百名女子站在那里,灯烛荧煌,上下相照,可真宛如神仙中人一般。可是这等的所在,哪能带清清白白的少女来到?楼上往来又尽是豪富之辈,说不定便有识得自己之人,若被人认出,那真叫苦也!可桑梓儿不过是一个不解事的少女,这些缘故,却如何向她分解明白,一时间不禁微微苦笑。

  须知北宋之时,酒店之中各色人的称谓都是各有讲究等颇有讲究,各有各自称谓,丝毫不乱,若非石越成名之后应酬不少,此时却也分清尽知。店中凡店内卖下酒厨子,叫做“茶饭量酒博士”。店中做事的小伙计,都统一称做“大伯”。那些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的街坊妇人,为酒客换汤斟酒,叫做“焌糟”。还有一等人在酒肆为些多金的子弟少年辈饮酒时供过,做些买物命妓、取送钱物杂事,谓之“闲汉”。那些向前换汤斟酒歌唱,或献果子香药的人,待客散之后得钱,叫做“厮波”。下等妓女不呼自来,筵前歌唱,临时只须给些小钱物的,叫做“札客”,也叫做“打酒坐”。还有卖药或果实萝卜之类的,也不问酒客买与不买,只顾散与在坐客人,然后得钱,谓之“撒暂”。正是各有其位,各有其职。

  桑梓儿见他不动不答,脸上笑容却颇为古怪,心中大奇,问道:“石哥哥,怎么了?”

  石越一时间难以做答,突然想起这里离唯州桥乳酪张家相距不远,那里却是处干净所在,又不放前项人入店,也不卖下酒,却多好淹藏菜蔬,卖一色好酒,纵是带了女子前去,也无甚不便。当下笑道:“梓儿妹子,你家里请得好厨子,寻常佳肴那是不在话下,你也不希罕,不如我带你到另一处所在,做得的好茶饭,汴京风味,你却多半还没有尝过!”

  桑梓儿果然一听便感兴趣,笑嗔道:“你不早说?”

  石越微微一笑,见她不执意进去那里所在便不禁如释重负,当下便与她一路说笑到了张家店里,他们两人服饰都颇华贵,方一坐下,早有人迎来,连声价的唱道:“两位官人,小店茶饭著名的有: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浑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假河鲀、白渫齑、货鳜鱼、假元鱼、决明兜子、决明汤齑、肉醋托胎衬肠沙鱼、两熟紫苏鱼、假蛤蜊、白肉夹面子茸割肉、胡饼、汤骨头、乳炊羊、羊闹厅、羊角、腰子、鹅鸭排蒸荔枝腰子、还元腰子、烧臆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酒炙肚胘、虚汁垂丝羊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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