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_30_怪物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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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_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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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影行者是一个隐藏在超自然的伪装中的暗杀者,隐藏在深深的阴影中,游离于视线之外……每个使者都拿着一把+10锐锋骇人匕首,除了阴影行者以外的任何人拿着它……

  ——摘自《传奇怪物手册》

  从阿诺门那里回来时,天色已晚。孩子们还没有回来,大宅空荡荡的,虽然点着烛火,但我仍然感觉到了一种瘆人的黑暗与寂静。推开庭院的大门,卓玛没有来迎接我,我对她的怠慢感到忿怒与担忧。

  推开房门,走进大厅,我看到一堆曾经名为卓玛的碎片。

  她被切断了。只能这么形容,被切断了。当时我愣在原地,停止了呼吸。由于过于惊讶,甚至连恐惧都忘记了,脑海中只是不停地回荡着:“切断”一词。

  手脚被切断了,脖颈被切断了,肘关节被切断了,膝关节被切断,胯关节被切断了,手指被切断了,脚趾被切断了,鼻子被切断了,耳朵被切断了,眼睛被切断了,头发被切断了,舌头被切断了,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

  这具被肢解的尸体摆放在大厅中央,仿佛一件人肉艺术品,静静放置,恭候女主人的到来。虽然全身关节都被切断了,但是肉块却并没有彼此分离,而是结构精巧地彼此支撑着,仍然能勉强看出是一个人形。

  手和脚的肉块被颠倒放置,头颅被安放在胸上,舌头鼻子眼睛耳朵错落有致地重新排放在被切割得惨不忍睹的面部,切割成胸腹胯三份的躯干屈曲成一个让人恶心的角度。

  全身上下全部切断面都朝外喷发着血液。她的心脏甚至还在跳动,这生命的余韵将全身的体液由各个缺口朝外喷发。热热的血带着浓浓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整具尸体就像一座由肉块搭建的喷泉。

  血雾在屋里弥漫,星星点点地迸溅在天花板和墙壁上,也迸溅在我的身上。

  我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

  逐渐逐渐,仿佛象征着生命的消逝,我眼看着血喷泉缓缓低了下来,最后完全消失了。

  只余下黑红色的血,自房间中央的肉块堆中蔓延。血泊的边缘仿佛无数弯曲的手指,向房间四面八方伸去。

  我还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望着血泊梦幻般填满了整个房间,延伸至我的脚底。

  此刻,难以置信的是,我仍然没有感觉到丝毫恐惧。脑海中只是不断重复着:

  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

  还有另外一个细小的声音:

  可怜的卓玛,可怜的我,可怜的孩子。

  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如果不是和她相处了六年,如果不是认出了那件女仆服(此时已经成了包裹在碎肉上的破布片,吸饱了鲜血),我绝对不会认为这堆碎肉就是卓玛。我甚至不会认为那是一个人。人怎么可能被切割成这种程度?我难以理解。但是现在,事实却逼迫要我承认:女仆被杀死了,而且被以难以想象的残忍分成数份。

  凶手是谁?为什么要到一个单身女人的家里,杀害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仆?他的凶器又是何等锋利,居然能将人分割成这个程度?

  现在,已经呆滞的我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点恐怖。但并非对这堆碎肉或者可能还潜伏在房间里的凶手的恐怖,而是对自己的恐怖。此时我的超然、麻木与冷静已经吓怕了自己。

  我甚至还有余力在思考:凶手为什么要如此凶残地肢解,是要向我——这个丈夫死在战场上,家族没落,孤单无助,抚养两个小孩的女人——示威吗?若非如此,他完全没必要如此可怕地粉碎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血还是热的,甚至还没有喷发完毕,这就说明凶手刚刚完成屠戮不久。他甚至可能是有意将女仆留着,直到看到我走进庭院,才以无比迅捷的手段肢解了尸首,等待我的观瞻。

  他,还留在这大宅中。

  身体终于从惊骇的抓握中挣脱出来。我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踏着地上的血泊,将大厅的窗帘一个接一个掀开,确认没有人藏在后面,又跑遍了大宅的每个角落,确认每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直到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脑海中回荡着一阵狂笑,总是觉得,在阴暗的角落,凶手正舔着舌头,欣赏着我恐惧而疲惫的样子。

  丈夫死后,仆人依序离开,只留下卓玛一人,曾经热闹温馨的大宅变得阴森起来。对我来说,它实在太大了。它的空旷总给我一种不安感,仿佛它空虚的内部象征着欧文死后我孤寂的生活。每次我们在大厅和走廊说话聊天,总是偶尔中断下来,充满警惕地侧耳倾听,因为走廊末端远远传来的回声总让我们——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觉得屋内有什么别的人在活动。

  而这一次,我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孤单与软弱。平时包裹着我的勇气的铠甲,现在突然荡然无存。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就算我再怎么逞能,想要孤身一人主持家道,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自己仍然是一个无助的女人。

  我甚至想到,如果之前我没拒绝阿诺门就好了。尽管他无能、软弱又傲慢,但仍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见习骑士。

  但是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夜幕降临了,今夜格外寒冷,格外安静。两个路人在附近经过,他们莫名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这突然传来的笑也让我毛骨悚然。

  这时才想到,在附近玩的凯文和凯蒂就要回来了,而那堆肉块还摆在大厅中央。

  如果孩子们看到浸满鲜血的地毯,还有被切成碎块的卓玛——

  我一跃而起。被粉碎的勇气的铠甲重新凝结在了我的身上。

  我先给壁炉生了火。火光照耀下的尸块堆呈现出红宝石般红彤彤妖冶的光。又跑到厨房找出一只大桶,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肉块一点点地收集在桶中。

  肉块还带着体温,暖暖的,我甚至还能从上面闻到卓玛的体味,这让我由衷地感到恶心。手不停地颤抖,但我忍住,将肉块一块接一块从地上拣起,放入桶中。肉块撞击桶壁,发出湿抹布般的声音。

  一边捡,眼泪一边流了下来。

  我对卓玛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

  一方面,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她是六年前我出嫁时,丈夫送给我的一件礼物。虽然我很感激他,但我不得不指出,卓玛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傲慢的佣人。我宁可要一个笨得像牛的女仆,也不想留这样一个心灵手巧却从不知恭顺的女人。她的眼中总有一种如女王般高贵的骄傲神色,这让我既羡慕又憎恨,因为我就缺乏这点气质。仿佛知道我不擅长指使别人一样,她总是在我身前对其他下人指手画脚,这种行为让我觉得她随时准备取代我的位置,成为新一任女主人。也许她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她好几次都试图勾引男主人,我想这并非我嫉妒的妄想。

  另一方面,我和她又存在着一种共同患难的微妙情感。自从丈夫死后,大宅失去了经济来源,我的家族早已没落,丈夫的家族则从来就对我看不上眼,落井下石地想要收回这所大宅。孤立无助的我只得将仆人们遣散,而卓玛是唯一自愿留下来的人,虽然她明知道我付不起她的工钱。也许她的真正意图是想要彻底压倒我,成为我的女主人,霸占这所大宅。我们就在这间空旷的大宅里展开了新一轮明争暗斗。但是困苦生活能让本来充满隔阂的人亲如一家,我们后来和解了。在她死前,我对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姐妹般的情谊。

  至高神啊,虽然我曾经恨过她,但从未想要她落得如此下场。千万不是因为我一时怨毒的诅咒,才导致了这个可怕的结果。

  我拿起一只手掌,端详了片刻,想要将它放入桶里,这时,手掌在我的手中分崩离析。所有指头都像烂熟的果实一样,扑棱棱地掉在了血泊里。

  凶手对肉块的分割,比我想象的还要细致。不仅仅是关节,许多地方还有隐蔽的切痕。

  我望着血中滚动的手指,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呕吐。接着,仿佛要有意刺激我一般,整个尸块山充满恶意地崩溃了。

  我刚刚的触碰破坏了尸块间彼此搭建的精密平衡。就仿佛轻轻一触就能让积木倒塌一样,尸块堆如同土培般轰然倒塌了。

  肉块迎面砸来,扑棱棱地在血里滚动,溅起一片片血花。

  在粘滑的血泊里,肉块如同四散的弹球一样四处乱滚,同时其上隐蔽的切痕开裂,又分解成更小的肉块。它们迫不及待地向大厅四角滚去,仿佛急切地想占领整个大厅,仿佛有意要与我为难。

  在肉山崩溃的瞬间,几块碎肉粘上了我的脸颊。

  终于难以承受这种恐惧的重压,我无力地滑倒在血泊中。

  我就这么平躺着,任由墨绿的裙服逐渐被红色浸染,任由恶心的粘液在我身上凝固。勇气的铠甲再一次破碎了,我实在没有力气重新站起来了。

  多年累积的痛苦、疲惫与绝望,在这一刻决堤,将我淹没了。

  就这样死掉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再挣扎了。欧文死在战场上的时候,我就应该到黄泉里与他相会,那样就不用这样受苦了。我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才要这么逞强啊。这些年来,我一个女人,孤单一人,忍受如此多的屈辱与痛苦,忍耐如此多的恐惧与压力,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杀死我吧。我在心中对黑暗中的凶手说。把我也像卓玛一样杀死吧。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切断吧。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我不知在黑暗中躺了多久,直到屋外传来了孩子们的脚步声。

  勇气重新回到了体内。

  我猛地从血泊中弹跳起来,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至少现在,还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至少现在,勇气的铠甲绝对不能出现龟裂。

  至少现在,绝对不能让孩子们看到大厅这可怕的场面。

  我环视了大厅一周,望着散落四处的尸块,还有已经凝结成痂的血泊。无助感试图趁虚而入,我深吸一口气,将它赶走。

  必须想个办法。

  我将炉火浇灭,吹灭灯烛,放下窗帘,又将大桶挪到房间的角落,将四处滚动的尸块踢向大厅的角落,以及家俱的下面。最后,我掀起一张盖布,扯下两个布条。

  就这样,浑身血污的我,站在大门旁,倾听着孩子们越来越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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