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_18_怪物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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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_18

  走来的身影看起来修长而又致命。

  此处的“致命”是一种感觉,只是看,就能从这个身影中体会到刀锋般的杀气。

  他看上去,是个体态修长,步伐优美的“人”,有着标准的类人形体,只是比常人稍高,四肢细长。但即使如此,从看上去第一眼开始,三个人,便完全知晓了——

  来者不是人。

  如同能看到般的凌厉杀机,萦绕在人影的周围。

  任何人,也不会有如此让人窒息的气息。

  来者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包裹在合身的金属铠甲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具铠甲,完全符合人影的身材,但这种“符合”已经远超“量身订做”,而是简直如天生的肌肤一般。

  任何人穿戴的铠甲,无论做工多么精细,总会有不合身的地方存在,但人影的装甲,却紧贴肌肤,没有一寸空隙。不类铠甲,简直如紧身衣般,紧紧地包裹在人影身上,随着他的移动叮当作响。

  是因为这具铠甲的感觉吗?来者的移动,也给人一种“非人”的优雅感,如同舞步一般,平稳,矫健。

  这种感觉,让人沉醉。

  人影仿佛一支舞曲,光是看着他慢慢走来,就让三人看得呆了。

  身体,一动不能动,仿佛接受检阅时立正的士兵,等待着长官的发令。

  人影单手举起,指向三人。

  “战斗吧。”

  优雅的话语,以不自然的语气,自如面具般紧缚脸部的头罩后发出。

  身边空气中战意的浓度,迅速增幅。

  战斗,杀死身边的人。

  安巴特下意识地想抬起眼睛,望向丽拉朵儿——

  那双蓝眼睛,瞬间在他脑海中闪现。

  不行!

  他咬紧了牙,压制下胸中汹涌升起的杀意。

  不行,不能战斗。

  如果战斗的话,就会像这个村子里的人一样,在远超人体能力极限的死斗后,双双惨死。

  没有胜利者,即使杀死对方,也会因为过度脱力而死。

  三人,忍受着战意的折磨,沉默着与人影对峙。

  人影,睥睨着三人,似乎对结果不满,发出了不屑的一声“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安巴特问,他将腰刀稍稍举起,但小心地远离丽拉朵儿:“冬泉镇的人,都是你杀的吧?”

  瘦长的人形,换了姿态,他将举起的单手插在腰部,也许是表达某种礼仪。

  “‘杀’这个字眼,真是肮脏。我只是替他们实现自身的价值而已。在战斗中,他们都得到了升华,整个世界,也因战斗而获得净化。”身影喃喃地说,声音不大,却饱含了威严:“‘战争是世界的洁身自好之道’。”他顿了顿,对三人以断言的语气宣告道:“我乃‘战舞精’,武器之精魂,战斗之妖精。污秽者们啊,欢迎来到这终末的战场。”

  一阵山风吹来,战舞精的周身发出叮叮当当,风铃般的轻响。

  安巴特听到身后的嫌疑犯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精类生物。”

  精类生物。

  安巴特听说过这个词汇。某种“概念”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后,由于某种不安定因素,可能会以生命的方式在自然界中具现出来,这就是精类生物。比如水妖精和树精,他们就是“美”与“树”具现化的产物。

  安巴特曾经见过一个水妖精,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她的容貌,已经完全地烙印在了脑海中,经过这些年来,安巴特仍然能清晰地回想出水妖精的每一根睫毛。

  而眼前的这个怪异的人影,尽管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他的身形、动作,仍然有着精类生物特有的气质。

  那么,精类生物的模样和能力都与他们所具现出的“概念”相关。水妖精体现着自然之美,树精体现着所居林木之心。而眼前的生物,毫无疑问,具现的是“战争”,也许还包含了“武器”这个概念,因为他周身都包裹在了金属外壳中。

  也许正因由“战争”托生,战舞精大概也具有煽动战乱的能力。

  那么,冬泉村全村居民死于自相残杀,便能讲清了。

  既然是战争之子的话,便也具有战争杀戮的本性。

  那么,不击败他的话,他大概会将眼前的三人,一个不剩地屠戮干净。

  安巴特叹了口气。

  只要能救丽拉朵儿就行了,如果可能的话,他准备将杰特留下来作为弃子。

  他放下腰刀,从身后取下了自己的短弓。

  不管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生命,拿弓箭穿透他的心脏,他就会死吧?

  那么,解决掉他。

  “你们决意拒绝战斗吗?”战舞精问。

  “战斗,本人从来不会逃避。”安巴特摆出架势,腾挪着脚步:“不过战斗的对手,可是必须由本人挑选。”

  丽拉朵儿紧张地叫道:“安巴特,小心一点,这个东西很奇怪。”

  “没关系,这种东西,没办法和他交涉吧?”安巴特抽出一发箭矢,在短弓上拉开:“杀掉他的话,就能照原计划进行了。”

  杰特似乎想说什么,但安巴特没有听,第一箭,已经朝对手放了出去。

  战争,已经开始了。

  战争的目的,是消灭“战争”的具现。

  消灭“战争”的“战争”,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

  但,战争已经开始了。

  箭矢,朝修长的人影激射而去。

  战舞精,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似乎压根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再度恢复了,单手指向前方,仿佛号令什么的姿势

  也许,这就是他的战斗姿态。

  瞬间,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伴随着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某些东西从战舞精的身后、脚下飞了起来,并且如同一群飞蝶般,环绕着他纷飞。

  那是,剑、斧、匕首、枪、镰刀……等等,无数,飞翔的武器。

  这些武器仿佛活物一般,漂浮在战舞精的身边,如行星环绕恒星般环绕其飞舞。

  五、十、十五、二十……飞行的武器,数量越来越多。

  战舞精的身边,犹如一个武器库,不断地出现新的兵器,环绕着他飞动。

  这些旋转的武器,瞬间形成了一片浓密的云障,将战舞精遮蔽了起来。

  这些武器全都锐利而且致命,极速回旋的样子仿佛暴风,但全都如同有智慧般距离战舞精保持一定距离,没有一件武器近到足以伤害到它们的主人。

  当的一声,安巴特的飞箭,被这层兵刃组成的障壁,拦了下来。

  三人,都流下了冷汗。

  呼呼的风声,自战舞精周身发出。

  剑刃组成的防护圈,一个完美的护罩。

  同时,也是一个毫无破绽的进攻手段。

  真正的攻守兼备。

  敌人,超乎想象的强大。

  战舞精保持着单手指向前方的姿势,缓缓走近三人。

  他所经过的路径,均被身边的剑刃屏障切成碎片。

  地下的树枝、尸体的残肢、建筑的支柱、一棵小树,全随着他前进的步伐,被切成碎片。

  三人,毫无办法的,不断向后退去。

  安巴特冷静地望着这丛移动的暴风,从箭筒中抽出箭来。

  近身战,压倒性的不利。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箭矢突破这层障壁,将他射杀。

  他一边后退,一边射出箭矢,但这发箭矢,毫无疑问被在空中急速旋转的兵刃切割开来。

  安巴特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思考着对策。

  控制武器,这也是战舞精的能力之一吗?

  很有可能。既然是“战争”概念的具现,那么作为“战争”的仆从的“武器”听从他的命令,也不是什么太让人吃惊的事。

  这层障壁,不过是他对散放在脚下的兵器,发出“环绕我飞行,保护我”的命令形成的结果罢了。

  那么,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为什么不命令那些武器直接飞过来,将我们击杀呢?

  或者更直接些,索性命令我们现在拿的武器,转头攻击我们,不就可以了?

  安巴特望着障壁所能张开的最远距离。

  看起来,“命令武器”是有距离限制的。

  那么只要小心避开这段距离,他就没戏唱了。

  一丝微笑,在安巴特的嘴角荡漾开来。

  敌人,也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管他什么“武器之精魂”,只要明确了解了他的弱点,杀掉他不成问题。

  安巴特的手伸进箭筒,这一次,他一次抓出了四枚箭。

  让你这“武器之精魂”瞧瞧,武器该是怎么用的。

  伴随着嗖嗖的声音,如链锯般的剑刃屏障,一寸寸地接近三人。

  仿佛割草机一般,草地,随着战舞精的步伐,被清理出一条干净的道路。

  “不要用箭射他。”杰特提醒:“没用的,他是武器这一概念的具化,用武器杀不死他。”

  “闭上嘴,好好看着。”安巴特将四支箭,夹在了五指之间,一齐搭在了弦上。

  单枝箭的火力,大概无法射穿这层由武器组成的厚壁。

  但如果我发起“连射”呢?

  一边想着,安巴特完成了瞄准。

  接着,他的右手,如同撩拨竖琴一般,五指依次放松。

  四支箭,被一次放了出去。

  嗖嗖嗖嗖。划过空气的声音。

  接着,伴随着脆响,箭矢仍然被剑刃屏障拦了下来。

  “多少支都没用的。”战舞精一边缓步前进,一边挑衅道。

  是吗?那就再多些。

  安巴特咬紧牙,再度射出了四支箭。

  接着毫不停歇,立即再度装填,放箭。

  接着反复重复,装填、放箭、装填、放箭、装填、放箭……

  他的右手,此时变成了一只不知疲倦亦不会出错的精密机械,不停地循环着这两个步骤。

  源源不断的箭矢,如同瀑布一般,从巡林客的短弓中喷发出来。

  转眼,箭雨,向战舞精袭去。

  此时就连杰特,也为安巴特的连射技艺叫好。

  面对单个人射出的箭雨,就算是武器的精魂,也会出乎意料吧?

  安巴特咬紧了牙,一边持续放箭,一边盯着箭雨冲击剑刃屏障的结果。

  成批的箭,飞蝗一般扑向了战舞精。

  风暴般的箭矢,猛烈冲击着战舞精的屏障。大多数撞击在飞舞在战舞精周围的兵器上,爆出闪亮的火花,但仍有一些从武器障壁的间隙穿透过去,飞扑向矗立的盔甲——

  战舞精,仍然保持着单手指向前的姿势不变。

  他周围都是锐利的兵器,也就是说,避无可避。

  换句话说——

  安巴特的嘴角上扬,显露出胜利的微笑。

  赢了。

  无数飞箭,射穿了剑刃屏障,扑向战舞精。

  下个瞬间,安巴特被自己的箭矢,射穿了全身。

  什么——

  腹部中箭、肩部中箭、腿部中箭。

  他的微笑,凝固在了嘴角上。

  鲜血,涌上了他的喉头。

  可恶,小看他了。

  既然是武器的精魂,那么战舞精对武器的命令性,便是绝对的。

  即使是音速飞行的箭矢,只要不离开“武器”这一概念,只要进入他的控制范围内,便会立即叛变为战舞精的仆从,于半空调转箭头,攻击他的发射者。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居然能让飞箭于半空转向,物理定律在他的影响范围内,根本失去意义。

  果然,虽然很不忿,但不得不赞同杰特的观点。

  这种东西,用武器是绝对杀不死的——

  一边想着,一边向身后倒去,意识,飞速消失。

  这时,仿佛被咬了一口一般,脚脖子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丽拉朵儿和杰特,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安巴特射出的飞箭,于半空调头飞回,将发射者射穿。

  安巴特,中弹倒地。

  接着,战舞精停下了脚步,他周围的武器群,也停止了旋转。

  悬挂在半空的无数兵刃,于空中相互碰撞,发出叮当之声,比飞旋之时更为诡异。

  接着,战舞精的手中,多了一条闪亮的锁链。

  不,是刺链,比起锁链,这种遍身尖刺的武器更能体现杀伤性。

  接着,战舞精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将刺链朝倒地的安巴特扔了出去。

  链条如同活物一般,于空气中游走,如同一条通灵的毒蛇。

  没什么可吃惊的,本来,战舞精驾驭武器靠的就不是手腕,而是“命令”,所以能做出各种精妙的动作也不奇怪。

  刺链准确地扑捉到了安巴特的足部,接着如蛇一般,自行在安巴特的足部盘绕,缠了四圈。然后,伴随着又一声轻笑,战舞精,将安巴特如同一条死狗一样,拖了过去。

  这一连串动作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丽拉朵儿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

  接着,随着叮当之声,战舞精身边所有静止的武器开始缓缓旋转,将尖部,全对准了被拖至外围的安巴特。

  “光荣战死~”战舞精轻松地说,话语中充满了满足感。

  伴随着他的一个响指,所有悬空的武器,一齐落了下来。

  转眼,安巴特就会被千刀万剐,扎成刺猬。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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