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解毒_风雪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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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解毒

  青玉县城北的清安寺,原本是香火繁盛之地,近年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渐渐没了人烟,最后连庙里和尚都跑了,现在已经沦为过路人歇脚避雨的废弃地方。

  自然也是绑架、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庙不大,人也不多,只有两个喽啰在看管,还有一个异常高大的男子负手而立等待,脚下有两柄大锤,是个用锤的武者。

  秋少言作为俘虏,不言不语不引起注意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暗暗观察此人,见他体格健壮,眉眼俱深,轮廓分明,脸上有道长长的像是野兽弄出来的抓痕,只不过因为岁月流逝而没那么刺目了,反而给他的脸更添几分刚毅和野性,那是他十八岁时孤身打死狼王并背回来的证明,是勇者的象征。

  秋少言心里一紧,暗道不好,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此人乃是突厥第一高手,也是他们的小王子,阿史那从默。

  如果千鹤岛只是苗疆人参与进来倒也还不算严重,这个小族一向没有太大野心,只能说他们觊觎千鹤岛这块宝地已久,毕竟一个用毒,一个用药,毒能入药,药亦能制毒,既是对头,也是同行。

  然而突厥人不同,从祖上不知多少辈,突厥和汉族就在打仗,势必会有一方吞并另一方,二十年前尚有萧将军镇守,才得以沉寂下去,后来萧将军功高震主,被忌惮他的皇帝逼得归隐种田乃至身亡,这几年又开始作乱,掌握兵权的人不干事,再加上皇帝病情渐重,导致愈发猖狂,甚至有逼0-入大境的趋势。

  只是苗疆人怎么会跟突厥人搞在一起?明明地理位置差了那么远,理念也天差地别,除非……有人在刻意引导。

  再深究下去,就是皇家内斗的问题了。

  这也是秋少言最担忧的事,族内再怎么斗也是自己家的家事,但要是牵扯到外族人,性质就变了,只恨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们永远不明白引狼入室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他搂着身边的富贵儿,只怕是冲着他来的,不过看到阿史那从默只顾盯着门口,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们二人,便暂时放下心来,看来对方并没有发现富贵儿的身份,阿史那从默虽然是突厥王子,但性格直爽,极为尚武,于政事上并不敏感,想来真的只是为了会一会中原第一高手而已。

  他性情急躁,没等多久就不耐烦了,回头问那两个喽啰:“你们抓的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用?我听说江孤屿特别清高,从来不跟人交往,两个娃娃就能让他不拿剑来送死?”

  看管他们二人的两个喽啰对他倒是毕恭毕敬:“您且放心,此人是中原首富之子,前些日子许了一笔钱财让江孤屿保他平安,江孤屿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既然接下了这笔单子,便不会坐视不管。”

  秋少言心口一跳,不拿剑?

  也不知这话哪里触动了他的心绪,他只觉心跳动得厉害,脸上也越来越热,并蔓延到全身,很快脸上便沁出了汗珠。

  他咬着牙抓紧胸口的衣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那情毒发作了。

  他是个颇有自尊心的人,让他委身男人已是耻辱,更别说在外人面前失去神智做出不堪之事,还不如一刀结束他的性命,只能拼命压抑,不让自己失去意识露出端倪,忍着疼将舌尖咬破,满口都是血腥味,钻心的疼总算让他清醒过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既盼着江孤屿过来,又不想让他过来,如果他真的没有带剑,那胜算恐怕只有三成,以他对江孤屿的武力了解程度,只要有武器,无论是破剑还是木棍,他都是天下无敌,然而赤手空拳同人近战……目前还没有他不带武器的资料,但是秋少言比较悲观,阿史那从默突厥第一高手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他生在草原,吃羊肉喝马奶,拳脚功夫恐怕整个中原都没有与之抗衡的,没有带剑江孤屿不会是他的对手。

  况且他是一等一的君子,如果答应了不带剑,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袖里藏剑、拿根木棍之类投机耍滑的事情。

  富贵儿也察觉到他的异样,抱住他小声问:“敏行哥哥,你怎么了?”

  秋少言摆摆手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别碰自己,他现在一点即燃,根本没法让人靠近。

  “更何况……”那两个喽啰无意间瞥向他,见他此时满面绯红,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本就是男生女相,此时平添七分艳-0色,病恹恹靠坐在佛像前,更有一种娇弱风情之美,惹人怜惜,心头一荡,竟是看呆了,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好好疼爱一番。

  只知道秋家有钱,却从未注意过秋家少爷竟有如此容貌,不知将多少女子都比了下去。

  那阿史那从默听他俩说话说到了一半没声了,十分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头怒气升起,便回头看怎么回事,瞧见秋少言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喝道:“更何况什么?!”

  其中一个喽啰一把抓住秋少言的手腕,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眼中寒光一闪,奸笑道:“他中了我们苗疆的情毒‘解相思’,现在是毒发要男人呢,看来之前江孤屿同他形影不离,不是什么雇佣关系,而是夫妻关系!阿史那大人,您放心,江孤屿不会丢下他的小情儿不管,很快就会到,若是此人对您没用,不如将他赏给我们如何?”

  阿史那从默不在意道:“随便你们,我只要江孤屿。”

  富贵儿大怒,抓住他们握着秋少言手腕的手甩开,一副要咬上去的狼崽子势头,秋少言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一口舌尖血就想喷到他们身上,哪知根本无需他动手,门外飞来一物,快如闪电,利如薄刃,方才还在嘻笑的两个苗疆喽啰顷刻之间被割断喉咙,温热的鲜血喷了秋少言和富贵儿满身。

  秋少言又惊又喜,看都不用看朝门外喊:“江孤屿!”

  阿史那从默闻言也望过去,果然方才还是空无一人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白衣青年,面容清冷,气质出尘,当是谪仙之姿,只是手中空荡荡的,少了那柄标志性的出鞘剑。

  没有剑的剑仙,恐怕是不能当剑仙了。

  阿史那从默打量完毕,对于好皮囊的人一向视为草包枕头,不免生出轻慢之心,问道:“你就是江孤屿?你没有信守承诺,何故带剑还杀了我手下人?”

  江孤屿道:“你看清楚,那不过是片柳叶,我自是信守承诺,所以。”他看了眼秋少言,脸上表情总算有了细微变化,“把我的人还给我。”

  阿史那从默一看,那血泊之中果然有一片被浸湿的柳叶,没想到这人竟然能用一片柳叶便连取二人性命,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也收了方才的轻视,道:“还你自然是没问题,可你须得过我这一关。”

  江孤屿望向他:“你又是谁?”

  阿史那从默道:“我非汉人,乃是突厥勇者阿史那从默,一向听闻你们中原武林多高手,尤其是你,更是什么第一高手,便来会会你,看看谁才是第一高手。”

  秋少言道:“他是剑客,武功精髓便是在于剑,你不让他带剑,又能会得几分他真正实力?”

  “我们打架,你掺和什么?”阿史那从默烦躁道,“不让他带剑不是我要求的,是那老妖婆写的,她怕事与我无关。既然他不用剑,我自然也不会用武器。”说着便将脚下那两柄大锤甩得远远的,“这样就公平了,来罢。”

  江孤屿自是没有二话,同他撕斗起来。

  他们两个,一个如饿狼扑食,直接凶猛,一个如鹰戏恶狼,从容不迫,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但秋少言看出江孤屿是落下风的,虽然此时不明显,但时间一长,江孤屿的胜算越低,不免焦急起来。

  他屏息观战,任何细节都不愿意放过,总算从阿史那从默身上看出破绽:他出招的时候总是会避开右小腿,那里应该是不久之前受过伤,便指示身旁的小孩儿:“富贵儿,去,打他右小腿外侧。”

  富贵儿不假思索,从方才死掉的二人身上摸出一把弯刀,趁着那俩人混战之际瞅准机会往阿史那从默右小腿上砸了一下,砸得是十分之狠,疼得阿史那从默大叫一声,跳起来捂住小腿,被江孤屿按在地上。

  阿史那从默勃然大怒,指着江孤屿道:“好你个江孤屿,我听说你们中原都是君子,如今居然趁人之危请帮手?!”又指着秋少言二人道,“你们这两个小子,今天也是别想出这个门!”

  秋少言强打精神朗声道:“他是君子,我是商人,你只听说中原多君子,却没有听说商人多奸诈之辈么?”

  阿史那从默一愣。

  又听那商人继续道:“再说,你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引江孤屿过来,还不是同样狡诈小人?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你们就欺负他端正,那可不成,我们做生意的可不端正。”

  阿史那从默哪里有他会巧言诡辩,气得一时间说不出反驳之语,再思他说的的确一点都没有错,是自己阴人在先,只好先咽下这口气:“既然如此,就当是你三人才联合打败我,这一次不算,江孤屿,下一次你带剑了,我再跟你好好较量一番。”

  秋少言道:“阿史那从默,你若是想比拳脚,江孤屿并不能算是高手,他只是剑术通达,赢了他你也没什么滋味,我倒是有个人选,拳脚功夫堪称天下第一,只怕你在他手下,连十招都接不住。”

  阿史那从默惊道:“这世间还有如此高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秋少言道:“此人鲜少在江湖中走动,故而名声不及江孤屿传播久远,是个极为神秘的人物,并且见到过的人……都不存在了。”

  他的语气遮遮掩掩,像是怕招来祸端似的,让人以为见过此人的都被他杀了,果然引起了阿史那从默的兴趣:“说了这么多,这人到底是谁?究竟要怎么找到他?”

  秋少言道:“此人大名跟你倒是有缘,他姓姜,单名一个默字。平时是不出来走动的,喜欢一个人在江边钓鱼,常年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如果你有一日在江边看到这样的人,差不多就是他了。”

  阿史那从默道:“好,我便要去回一会这个姜默,等我打完他,再来找你们,告辞!”

  他提起自己的两柄大锤,便朝外走去,看也不看那两个手下一眼,毕竟又不是他族中之人,只是暂时合作关系,还不值得他看一眼。

  他一走,庙中便只剩下三个人,富贵儿去拉秋少言的手,想把他拉起来快回去,哪知浑身热得厉害,竟然躲开他并且赶他:“富贵儿,你快出去,把门带上……”

  富贵儿似懂非懂,看着他脸有些发红,莫名羞赧起来,只知他似乎身体不好,呆呆站在原地,想帮他却不知所措,那厢江孤屿已经挡在他面前,将秋少言抱在怀里,不让他瞧上半分:“你出去。”

  富贵左右都看不到人,问:“你们做什么,要我出去?”

  江孤屿道:“他中毒了,我帮他解毒。”

  富贵急道:“我也要留下来,帮他解毒。”

  江孤屿道:“你看了他就会死。出去,走远点。”

  富贵儿:“???”什么毒这么可怕?!

  可他听着秋少言在小声哭泣,心道可能真的不好,都把人疼哭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出去把门带好,隔着门缝儿偷偷往里张望,隐隐约约听到秋少言哭声和喘-0息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那么痛苦,反而让他脸红心跳了,想继续看下去。

  哪知一把弯刀飞过来钉在门上,门颤了颤,让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要是再看下去,恐怕那把刀就是钉在他胸口了。

  当即不敢再停留,在清安寺附近游荡,只盼着他们快点解完毒。

  说起来,秋少言之前一共也就犯过两次毒,一次是中毒当晚,一次是在船上,这一回是第三次,却比之前的感觉都要汹涌,一靠近江孤屿便浑身酥软无力,大脑一片空白,搂住他脖子就往他怀里蹭,一边撕他衣服,什么礼义廉耻都不管不顾了,只想同他好好解毒,又因为得不到急得直哭,江孤屿没办法,只能握住他的手,低头给他一个吻暂且把他安抚下来,果然他得到解渴的源泉,就安定下来,渐渐乖巧安静。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发作时有多热情,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扑过来,要把得到的一切都吃个干净。

  庙内太过简陋,没法做事后处理,江孤屿暂时先满足他两次,让他清醒过来,才将他抱起来问:“好点了么?”

  秋少言窝在他怀里懒懒不想动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这是他第一次意识清醒的时候同对方如此亲昵,简直羞愤欲死,只能把脸埋进他胸口前装死,闻言只能短短“嗯”了一声回应,又赧颜道:“我刚才……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

  不是他不相信江孤屿,不是他故意捣乱,而且他自己……

  实在是忍不住了。

  再不找江孤屿解毒,他恐怕下一秒就要毒发身亡。

  江孤屿说了声“没事”,摸了摸他的头发:“回去罢。”

  “等一下,先不要回千鹤岛,千鹤岛估计现在已经沦陷了。”秋少言惊醒,想起了自己还带着一个孩子,问,“我要把殿……富贵儿送走。”他想了想,“我在青玉县有一处别院,倒是可以把他先放在那里。”

  江孤屿“嗯”了一声,道:“也去清理一下。”

  秋少言再次羞愤欲死,他现在浑身上下都乱糟糟的,衣服也不成样子,就算有心去千鹤岛查看情况,也完全见不得人,只好问:“富贵儿呢?就是跟着我的那个小孩儿。”

  “在外面。”江孤屿道,“他是什么人?”

  “是我们家大掌柜的养子,跟家里人吵架跑出来了。”秋少言不假思索道,“我在岛上偶尔看见他,就把他带在身边,把他放在别院就行了。”

  江孤屿不疑有他,抱着他打开庙门,将他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他身上,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富贵儿在外面无所事事,一直在盯着庙里动静,见门开人出来了,立马跑过去看秋少言的情况,然而江孤屿把他包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见到,奇怪问:“敏行哥哥怎么样了?”

  秋少言也异常紧张,生怕被小孩儿看出端倪,紧紧抓着江孤屿不敢动。

  江孤屿道:“没死。”

  富贵儿忍不住跳起来往他怀里瞧:“让我看看,我担心他。”

  江孤屿道:“看了他就会死。”

  富贵只好停下来,默默跟着他走。

  虽然带一个不会轻功的小孩儿太麻烦,但好在秋家的别院离这里不远,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因为平时秋家人不怎么来这里,看守的人也十分不尽心,他们过来的时候别院里空无一人,江孤屿便直接弄断锁带他们进去。

  别院的位置很是讲究,刚好圈住了一处温泉,看守人偶尔会来打理一下,确保秋家人若是临时起意来的时候不会太过荒废,江孤屿便把他放在温泉池中让他自己清理,又去屋内替他寻了一身衣服,把富贵赶在屋里不准他出去。

  这厢秋少言毒性只是暂时得到缓解,实则并没有得到彻底释放,被这温泉水一泡,又是浑身发热,在江孤屿来的时候,没忍住又跟他在温泉池里解毒。

  他此时是清醒着的,比以往要羞涩,根本放不开,全是江孤屿在做主导。

  江孤屿就算是在这种事上,也是沉默冷静的,只是动作有些粗暴,秋少言呜呜咽咽忍不住喊疼的时候,他才会温柔些许,低头吻他以作安慰。

  待余毒解完,秋少言累得动都不想动,不过精神倒是好了许多,说来也奇怪,他之前病恹恹的精神十分不济,跟江孤屿解完毒反而舒服了。

  江孤屿见他一声不吭,知他内心自傲,如今清醒着跟自己解毒,定是无法接受,便摸了摸他的头发,开口道:“庙里见过的那俩人已死,阿史那从默不是多嘴之人,没有人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你且放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只用记着,我是你的解药,仅此而已,其他不要想太多。”

  秋少言的确在胡思乱想,然而想的跟他又不大一样,本来内心火热一片,闻言却是一怔,如同一盆凉水泼下来,叫他好生失落。

  江孤屿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仅仅是雇佣关系,他只是解药而已,不会因为身体上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他吸吸鼻子,低低“嗯”了一声,才站起来擦身体和头发,又把衣服穿好,这才道:“我们快去千鹤岛罢,我怕早上那封信并不是萧掌门的意思,恐怕他已经被控制了,苗疆人要对千鹤岛不利。”他见江孤屿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江孤屿抿着嘴巴沉默片刻,才问:“姜默是谁?”

  江湖上有这等高手,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秋少言一愣,差点忘了这一茬,笑起来:“那是我讹他的,哪里有什么姜默,他是个‘葱末’,自然得有‘姜末’来配呀。”

  江孤屿:“……”

  他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还在苦苦思索这号人。

  只能希望秋少言孤身一人的时候不要再碰到那阿史那从默,不然让他反应过来,恐怕得气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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