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白发_师傅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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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白发

  方溯摸着月明的牌位,手指轻柔地扫过这个名字,垂眸慢慢地笑了,就犹如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让您们多操心了。”她轻声道。

  于是跪下,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

  她觉得疼,疼得厉害,绵长地从喉咙中升起,一口腥咸。

  方溯神色不变,把血生生咽了下去。

  “你等着本侯。”她道:“千万别走。”

  末了,不再看一眼,退出祠堂。

  供桌上,木牌相顾无言,香已经断了,还有几缕余烟飘散。

  何杳杳等了许久,见方溯出来,道:“侯爷,长公子来信了。”

  方溯接过信。

  萧如蹉情真意切地让她节哀,整封信只谈家事,不论国事。

  眼下已经不理兵部事物,被萧络要求只在床上安心养病即可,这种时候还坐的住,大公子为人处事让她颇为欣赏。

  方溯道:“买些补药送给大公子,请大公子安心养病,有些事情,不必理会。”

  “这样写?”

  “对。”

  “女公子那也送去一份,”方溯道:“请女公子好好照顾大公子。”

  何杳杳不解地看着方溯,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

  让女公子好好照顾大公子?

  不必管,那是……

  什么意思?

  方溯合上信,给何杳杳道:“放到书箱里去吧。”

  “是。”

  结果她已经上报给萧络,经此事后萧络必定严查与外族勾结者,结党营私者。

  大公子伤受的蹊跷,月明的身份被人知晓也不是偶然,药酒更是蓄意为之。

  就算真的是外族所为,也定然有内鬼。

  跳得越高,死的越快。

  起风了,方溯有点冷。

  不过这时候总没有人拉着她的手给她取暖了。

  方溯嘲弄地笑了笑。

  ……

  月明是被疼醒的。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却疼得仿佛被活活撕开过一般。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是师傅!

  月明想。

  师傅来救我了。

  她满脑袋想的都是方溯,身边说话的人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只是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还有多久能醒过来?”是于君珩殷,说的半生不熟的大齐话,不耐烦地问。

  “不知道。”

  是江寒衣?

  那师傅一定在。

  只是为什么于君珩殷也在?

  于君珩殷冷冷道:“你这样挑战某的耐性,就不怕某杀了你吗?”

  江寒衣淡淡道:“你不能。”

  “因为于君珩臻的命还捏在你手上?”于君珩殷突然露出一个假的让人牙酸的笑,道:“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

  师傅在哪?月明想。

  她觉得更疼了,痛感通过四肢百骸,最后涌到心口,她几乎喘不上来气。

  因为这样的疼,她发现自己能动了。

  “师傅……”她声音沙哑地问,“在哪?”

  于君珩殷和江寒衣没想到她会现在醒过来,愣了片刻,江寒衣起身出去了。

  于君珩殷也不想和这时候的月明说话,于是道:“醒了?醒了你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月明一把拉住于君珩殷道:“师傅呢?”

  一滴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实在是太明显了。

  月明微怔。

  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下来。

  滴滴答答。

  她的手腕上有伤,不止是手腕,在伤口扯开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脚踝,脖颈,还有大腿内侧都有狭长的刀伤。

  尤其是手腕,被划了不知道多少刀,伤口层层叠叠,新旧斑驳。

  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时期做出来的。

  “放手!”于君珩殷用西凉话怒斥道。

  “师傅呢?”

  “你伤口开了!放手!江寒衣!江寒衣!”

  月明死死地拽着她的袖子不放,于君珩殷又怕真的把所有的伤都扯开,不敢动弹。

  在外面装死的江寒衣只能又进来。

  “伤口开了,”江寒衣的声音十分温柔,道:“小侯爷,放手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月明眼睛疼得有些红,却还是固执地问道:“师傅呢?”

  “……”

  月明另一只空下的手按住自己流血的伤口,道:“师傅在哪?”

  她并不是止血,而是彻底扯开了旧伤。

  “你这是干什么?!”于君珩殷都要疯了,“以死相逼吗?

  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月明冷冷地看着她。

  她确实不想用这种方法,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以死相逼的效果通常不错,尤其在她还十分重要的情况下。

  “月明。”一个女音道:“放下手。”

  月明抬头看她。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说是天人之姿绝不为过,哪怕是于君珩殷这样的美人和她一比都黯然失色。

  月明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于君兰晏氏——连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如此清楚,几乎是一看就知道是谁。

  她已经四十几岁了,眼睛却仍然纯澈的像是一片碧空。

  “请医者为月明包扎,”女人不怒自威,身上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气势,“你不要乱动,我来和你说。”

  这种气势月明也在方溯身上看见过。

  于君珩殷松了一口气,起身见礼道:“晏氏。”

  连缳微微颔首。

  江寒衣往伤口上撒药。

  血与药混合发出滋滋的响声,闻者色变,月明虽然脸色惨白,却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反应。

  “方侯爷把你教的很好。”连缳赞赏道。

  眼前的少女就犹如芝兰玉树,年纪虽小,但已经足够耀眼夺目,她知道月明在军中的功绩,对这个女儿更是无比满意。

  “你是谁?”

  “我是连缳,”她微笑道:“你的母亲。”

  这个女人一笑,真的有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只是,有人告诉过我,我的母亲早就死了。”她冷漠地回答道:“我只剩下师傅了。”

  “哦?”

  “我师傅在哪?”

  连缳并没有回答。

  目光烦躁地看过屋中的陈设,每一样都奢侈至极,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

  夜明珠在有些暗的室内发出柔和的光。

  月明看向铜镜,却一下子不动了。

  镜中由很多人,自然也有她。

  只不过个个都美丽年轻,连连缳都是如此。

  只她一个人头发披散在身上,脸色发青。

  她外貌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头发白了。

  不是全白,而是有些发灰,其中有几缕是黑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半百的老妪。

  “这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连缳比起方溯在哪更喜欢回答这个问题。

  她看了一眼江寒衣。

  江寒衣道:“是因为毒的缘故,我将您全身的血都换了,先放毒血,血气两亏,您昏过去之前又压着一口气,一直淤再胸口里,便成了这个样子。”

  月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从前也没有想过一夜白头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睡了多久?”

  “一个月。”

  月明大惊失色,道:“是你们救我回来的?”

  “对。”

  江寒衣答话言简意赅,见月明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就又走了。

  她一刻不都想多呆。

  月明身上方溯的痕迹太重,一看见她,她就容易想起方溯。

  如果啊于君珩殷救走了她,那为什么江寒衣也在?

  师傅呢?师傅去哪里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师傅知道她没死,而是被于君珩殷救走了,她会怎么说怎么做?

  月明突然觉得身上一冷。

  因为她猛地想到,如果方溯知道了她被于君珩殷救走了,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离开的?

  可是师傅为什么不阻止于君珩殷呢?

  之前她去于君珩殷那杯师傅知道了,师傅她……

  师傅会不会认为她是想回西凉,才特意演的戏?

  她冷的厉害,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紧紧地攥着锦被,伤口流出的血把新的布都浸湿了。

  连缳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叹道:“别捏了。”

  月明一下把手抽走了。

  连缳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才收回去。

  她害怕时愿意缩在床脚,方溯很不喜欢她这个毛病,认为她方侯爷教出来的徒弟必然有过人之处,这样胆小绝对不行。

  她起初说过几次,但因为没有任何作用就作罢了。

  但害怕是止不住的。

  月明之后在害怕还是缩在床脚,并且愈演愈烈。

  方溯无奈,只能把人抱在怀里,点着灯,一哄就哄一整夜。

  “师傅呢?”她颤抖着声音问。

  如果方溯怀疑她,她根本不敢去想!

  连缳又叹了一口气,道:“她……她把你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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