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_我死后,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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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暴雨来得突然,雪阳殿的宫婢抱着才晾晒好的衣裳,自宫廊下匆匆而过。

  “咦……那是,晏都统?”

  是晏铮。

  立在殿前,未着甲胄,墨色直裾湿了大半,宫婢上前问道:“晏都统可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事找你们家娘娘。”晏铮方才还沉着脸,此刻又笑道:“姐姐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这不合规矩,可晏铮的口吻莫名带着股威压,宫婢怎么也说不出请回的话。

  “那,晏都统在此处稍候一候。”

  曲声声已经没了大碍,正在殿内被宫婢们簇拥着染豆蔻,听闻禀报,睁大眼,腾一下起身道:“真的?”

  “是、是……晏都统说有事找您。”宫婢不解她为何如此惊喜。

  “那你还不赶紧带他进来。”

  曲声声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挥退宫人,命他们不许靠近主殿一步。

  一定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愿,她不要任何人打搅自己。

  “你为什么忽然来找我?”晏铮进殿后,她莲步轻移,一双翦水秋瞳深切向他望去,“你也和我一样对不对?你也想和我……”

  “在那之前,娘娘能不能回答臣一个问题?”

  她的动情之声被晏铮淡淡打断。

  他不知曲声声为何态度突变,这是这盘局里他唯一不解的地方,但这不妨碍晏铮顺水推舟,她若愿意和自己说话,很多事情会方便许多。

  “那好吧。”见晏铮似乎只是来同她谈天说地的一般,曲声声没了方才那股兴奋劲,往身后躺椅上一坐,“但你问完可就轮到我了。”

  “娘娘为何给曲三娘子下毒?”他问:“她得罪你了?”

  这说法就像曲声声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孩,她不满道:“我才没有要给她下毒,她会喝汤都是碰巧罢了,那碗汤本来就不是为她准备的。”

  “臣知道。”晏铮道:“那碗汤是为圣人准备的。”

  “这你也能猜到?”曲声声惊讶过后又笑:“不愧是你,轻易就看破了我。”

  “可娘娘没理由这么做。”他道,“圣人是娘娘在宫里唯一的

  凭仗,若是事情败露,娘娘不会有好处。”

  “……”曲声声细眉一颦,“我不想说。”

  “无妨,臣可以猜一猜。”晏铮道。

  “臣记得,圣人有一个已故多年的发妻。不是当今皇后,是……更久以前的。”

  话落,曲声声双肩一抖。

  这细微的异样落入晏铮眼中。

  “臣不仅知道圣人的这位发妻姓周,还知道……你的姨娘也姓周。”

  这不难查,自那日洗尘宴回来,在车中同郭申提起皇帝当初为何一眼看中曲声声,晏铮就一直觉得,曲挽香那堆丰厚的嫁妆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乎其微的缘由,真正的原因嘛……

  从查到的结论来说,皇帝的那位发妻算得上是曲声声的姨母,曲声声姨娘的旁支嫡姐。

  人死了,无从得知曲声声长得和那位发妻有多相似,但瞧她如今的无限隆宠,只怕是像极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么多,那还来问我做什么。”曲声声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娇嗔道:“你就是诚心想戏弄我。”

  她自躺椅上起身,理所当然地承认:“我那么爱陛下,陛下却透过我爱着别人,换做是你,你生不生气?”

  “所以我才想小小的报复他一下,有什么问题吗?区区慢性毒,就算三妹妹吃了一点也不会怎样。”

  “那陛下呢?”晏铮道,“你让陛下吃了多久了?”

  曲声声掰着手指想了想,“也就……一年吧?”

  慢性毒不像烈性毒,指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蚕食人的身体,等察觉出异样时已无力回天。

  皇帝如今的身体,恐怕没有表面上那般康泰。

  “你也觉得陛下很过分吧?所以我才想让他变成蝴蝶,好好反省自己做的错事。”

  曲声声当然是认真的,认真地生气,认真地想要报复,认真地觉得人死后会变成蝴蝶。

  “等他从蝴蝶变回来以后,我就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晏铮懒得附和这种谬言。

  “你不过是个宫妃,哪儿来的毒?”

  曲声声抬起下巴:“反正我有帮手,别的可不能告诉

  你。”

  她没耐心再回答晏铮的问题,比起这些怎样都好的事,自己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上前,想要展臂抱住晏铮,却被他抵住肩膀往后一推。

  “为什么不让我碰?”她不解又恼怒:“你不碰我,我们还怎么生宝宝?”

  晏铮:“…你说什么?”

  “生宝宝。”曲声声抚上自己的小腹,满怀期盼和激动地望进他眼中,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话在旁人听来有多异常:“你不知道吗?只要我再有一次宝宝,挽香就会回来了。”

  两年前,秋天。

  曲挽香和太子的订婚宴将近,曲家上下却一片愁容,因为晋王突然的举兵谋反,朝廷上下动乱一片,曲家极有可能还没成为皇亲国戚,就先成了阶下囚。

  不幸中的万幸,曲家最不起眼的女儿被晋王看中了。

  摆在曲家面前的是两步棋。一步指向晋王,一步指向太子。

  选哪个?

  长辈们举棋不定之时,曲声声正在等曲挽香造访自己的院子。她不知为何爹娘忽然允许她走出院子,甚至准她去主院那边玩耍,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吗?

  她问曲挽香,曲挽香也只自言自语道:“也对,你终是要嫁人的,可怎么偏偏是宫里……”

  “宫里?”曲声声不解,她比曲挽香还要大上一两岁,与其的镇定自若相比,她显得稚气未脱,“要嫁去宫里的,不是挽香你吗?”

  曲挽香摇头。

  这屋子太小,什么也没有,她每次来了都坐在角落的软垫上画自己的画。

  “我不会嫁去东宫的。”

  “为什么呢?这不是定好了的事吗?”

  “为什么?”曲挽香略微思索,眼中映照出那还未绘完的少年画像,“的确……我可真是胆大包天。”

  曲挽香说自己不会嫁去东宫的原因,几天后,曲声声总算知晓。

  那天,她在院中荡着秋千,遥遥看见一个男人从东院出来,他的步履杂乱仿徨,似乎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曲声声认出了他,那是太子。

  “你怎么了?”她上前问他。

  方在野脸色颓然,耳边

  仿佛还回荡着曲挽香方才对自己说的话,一抬头,看见一张和她有些许相似的面容,不由恍神。

  可这不是她,毕竟她刚才还在站在那院里,相隔数米,谦卑地对自己低头:“殿下,我做不了太子妃,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您若不想难堪,还是将订亲宴撤了吧。”

  她怎么能说出那话?

  再过不久,自己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她怎么还能对自己如此冷漠?

  “曲挽香……”他对着曲声声,咬牙喊出曲挽香的名字,“你到底哪里看不上我?”

  呀!

  曲声声险些要捂住嘴,难怪挽香说自己不会嫁进东宫呢,原来她拒绝了太子殿下吗?

  可太子不是除了圣人之外最厉害的人吗?她怎么能拒绝他呢?

  眼前的太子瞧上去有些可怜,曲声声安慰他:“挽香是有些不识好歹,但她也只是年少不懂事,殿下你别怪她。”

  见方在野没反应,她灵机一动,握住他的手:“殿下,挽香若是不愿意,那你看我行不行呢?”

  她听她姨娘说过,宫里的每一个贵人都有好多下人伺候,每日有穿不完的漂亮衣裳,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要是挽香不愿意要,那自己倒挺想要的。

  眼前的女子是曲挽香的庶长姐,和她关系很不错,方在野隐隐记得。

  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地位将要不保,连喜欢的女人也翻脸不认人。若是注定要这样凄惨结局,何不就把眼前的人当做是曲挽香,放肆的美梦一场呢?

  “如如,”他拉住曲声声的手,“去你屋里吧。”

  发现曲声声频繁地开始呕吐,是订亲宴的前一日。她精神不似以往那般好,面容更是惨无人色。

  曲挽香以为她病得厉害,去求曲老夫人为她请大夫。曲老夫人以此为条件,要曲挽香参加明日的订亲宴。她没有办法,点头答应。

  订亲宴当日,大夫却来告诉他,曲声声怀孕了。

  这大夫和曲挽香有几分交情,替她瞒下了这事。

  曲挽香原本的打算是,从卧房的暗道离开曲家,赶在订亲宴开始之前,否则,她

  就再也走不掉了。

  可曲声声的意外让她不得不将此事推迟,她遣散了下人,单独问曲声声:“是谁?”

  曲声声没有瞒她,笑容灿烂:“我听姨娘说起过,怀孕就是要有宝宝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嫁给太子了?”

  曲挽香却没有预料中那般为她感到高兴,她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一娘,你有孕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话,曲挽香曾经也对她说过。

  那是七年前,姨娘死的那天晚上。

  她至今不明白姨娘为什么会死。

  毕竟那几天,她虽染了风寒,却并不严重,喝了药过几日就该好了,甚至清晨时还颇有兴致地教自己唱了几首曲,逼自己吃了不喜欢吃的菜。

  曲声声最讨厌吃不喜欢的东西,挑食有什么错?姨娘从官家女儿沦落进了烟花柳巷,所以知道吃不饱饭是什么滋味,可自己如今又不愁温饱。

  午时,婢女给她们送来白粥和下饭的花生凉菜。

  她记得她姨娘什么都爱吃,偏偏从不吃花生,她想:凭什么我非得被逼着吃不喜欢的菜,姨娘却可以想不吃什么就不吃什么呢?

  她趁着姨娘不查,将花生磨成碎混进粥里,躲去屋外。

  可等了一会,没听见姨娘叫自己的声音,只闻屋内传来扑通一声,有什么重物倒地。

  是什么呢?

  她再一次探头看,原来,是她的姨娘倒在了地上。

  她哈哈大笑,心想姨娘比自己还不如,只是吃个不喜欢的东西就这么受不了。

  她太重了,曲声声搬了好几遍也没能搬动她,索性在一旁边玩边等着她自己醒过来。

  日落西山后,曲挽香来了。

  她想让曲挽香和自己一起把姨娘搬上床,可抬头却发现她紧抿下唇,脸色难看至极。

  “周姨娘……为什么会倒在地上?”良久,她缓缓开口问她。

  “因为她吃了不喜欢吃的东西,所以难吃到昏过去了吧?”

  “那是……什么东西?”

  “花生。姨娘从不吃那个,所以我想让姨娘尝一尝。”

  闻言,曲挽香呼吸加重。

  “一娘。”她蹲

  下身握住她的肩膀:“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今晚在这间屋子的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好吗?”

  “挽香……”曲声声有些意外她如此郑重其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姨娘不过是死了而已,没事的,她很快就会回来啦。”

  “很快……就会回来?”

  “对啊。”曲声声道,“姨娘说,人死后会变成蝴蝶。所以她现在这样,也只是变成蝴蝶了而已。你不知道吗?”

  那时,曲挽香的神情,曲声声到如今还是不明白。

  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眉梢,眼中的光似乎要被碾碎。

  现在自己怀了宝宝,她又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不要告诉任何人。

  可是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呢?她觉得挽香老是指使自己,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可自己分明才是姐姐。

  所以她想捉弄捉弄曲挽香,就像曲挽香故作严肃地捉弄自己一样,她把自己有孕的事告诉了嬷嬷,她想这样一定能把挽香吓一跳,让她知道自己这个长姐不是好惹的。

  听完她的话,嬷嬷的表情说是脸紫得像个茄子也不为过。把人吓成这样,曲声声咯咯大笑,觉得有趣极了。

  “大娘子,你有孕这事,还有谁知道?”嬷嬷问她。

  曲声声随口道:“挽香也知道啊,不过她刚才出去了。”

  “她……出去干什么了?”

  曲声声想了想,“不知道,但她拿了张笺纸出去,应该是要给人写信吧?”

  嬷嬷脸色铁青,转身而去。

  那之后,曲声声在屋里等了整整一下午也没将曲挽香等回来,她分明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最终等来的是嬷嬷端来的一碗药。

  那药乌黑乌黑,瞧上去骇人极了。

  她不想喝,她最讨厌苦药味。

  可嬷嬷按着她的肩膀,硬逼她喝下了药,她的下腹登时如刀绞般剧痛难忍,曲声声这时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事,她流着泪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有太子的宝宝?”

  嬷嬷说:“因为殿下是二娘子的未婚夫婿。”

  “那,挽

  香呢?”她大声问道,“挽香去哪儿了?”

  “二娘子?二娘子刚才摔进池塘,死了。”嬷嬷瞥着地上的一滩血迹,轻蔑道:“就和你的孩子一样,水花落下去,什么都没了。”

  随着她的话,曲声声眼前仿佛真的浮现出了大片大片的水花。

  挽香摔进水里,和她的宝宝一起……没有了?

  也就是……变成蝴蝶了吗?

  她没有舍不得腹中尚且一个月的孩子,却很舍不得挽香……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曲声声就这样等了一年,两年,仍没有将曲挽香等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是当初开的那个玩笑让她生气了?

  曲声声开始思索要如何让曲挽香回来,她从曲挽香的嫁妆里翻到了一副画,被珍重地藏在嫁妆里。

  曲声声这时才想起,曲挽香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画过这副画。

  嬷嬷说,挽香会死,是因为宝宝没了。还是自己和挽香的未婚夫婿间的宝宝。

  那……画上这个人呢?挽香喜欢他,一点也不亚于殿下……要是能和这个人重新有宝宝,她是不是就会回来呢?

  毕竟,她是和自己的宝宝一起死的。

  所以,曲声声才决定试一试。

  她绕过晏铮的手,扑上前抱他,“你如果想知道是谁给了我毒,就不要推开我。”

  晏铮果然没了动静,曲声声笑起来,她的笑容像蜜饯,天真得意:“当然是太子殿下啦……他虽住在离宫,可仍旧关心着我。”

  要不是殿下说他们的关系是秘密,命她杀了白妃灭口,她当初才懒得动手。

  她环住晏铮,觉得他的胸膛比太子殿下还要结实广阔,让人安心,难怪挽香那般喜欢他。

  “臣最后问一句。”她不明白晏铮的声音为何在耳畔发抖,“所以是娘娘当初向嬷嬷告了密,曲挽香才会死的?”

  “当然不是了,”曲声声觉得他说这种话都会发抖,跟太子殿下比还是差得远,“我会告诉嬷嬷只是想跟挽香开个玩笑呀。她会死,是因为我的宝宝没了。”她纠正他:“

  所以,只要你和我再……呀!”

  手腕传来的剧痛令她惊叫出声,她诧异抬头,竟看见方才还害怕得发抖的晏铮正定定注视自己,然后,他眼底一弯,显出一丝笑。

  那笑似幽冷的火焰,充斥恨意,似要将她吞噬。

  他说:“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他给人的感觉突然变了,不管是之前在宫室前罚跪,还是刚才质问自己,都不是现在这样的。

  曲声声莫名背脊一凉,手腕像要被他捏碎一般握在掌中,她颤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本来打算一刀杀了你,但现在反悔了。”

  匕首在晏铮手中转了一转被收回袖中,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捆绳子,给曲声声后颈来了一记手刀。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慌张大叫:“你要干什么?你想带我去哪儿!”

  “曲挽香的坟茔。”

  晏铮道:“她当时没忍心告诉你,如今只好我来让你明白。”

  “人死后,是不会变成蝴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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